這陳駝子本就是江湖上名聲不好的陰狠人物,此時說著慷慨的話,口中笑起來,卻也顯得有些陰鷙。旁邊已經點頭道:“陳駝子說得沒錯。”又有人站了起來。這陳駝子朝寧毅這邊道:“對了,東家,我跟你說,你做那麼些事情,別人不知道,我們是知道的。一年到頭老有人來找你麻煩,去年的時候,我早年的一幫結義弟兄也過來,說要殺你揚名,我陳駝子名聲差,跟他們說你做的事情,他們不信,覺得我被收買了。老子就不說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屍首拉到城外葬了。“
眾人聽他說這個,便有些沉默,隻是有人說道:“這事你都沒叫我。”寧毅坐在那石頭上,笑了起來:“誰是你老大,誰給你飯吃?幹嘛,要我謝謝你啊?”
他並不客氣,不過那陳駝子原就是邪派人物,最吃這套。這時候道:“我不是說這個,東家,你做那麼多事情,救那麼多人,我做不到。我陳駝子名聲沒什麼,結義的弟兄,以前是很看重的,在竹記這幾年以後,看看他們那副樣子,也覺得沒什麼。今天的事情,你說要做,我們就去幫你辦了,但你不用去,你就在這休息,等我們回來報喜就行。我要說的就這個!”
他這話說完,周圍頓時應和起來:“沒錯、沒錯,陳駝子說的沒錯啊!”
“東家,你不能去,我們去!”
“這事不用你出手。”
吵吵嚷嚷之中,不遠處幾名重傷員在的地上,宇文飛渡竟也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舉手:“我、我要去……”寧毅看得仔細,伸手一指:“快扶住他!”有人扶住了倒下的少年,又讓他躺在地上。寧毅目光嚴肅地站了起來:“好了!我這裏不是開大會,不跟你們講民主!趁現在大家都有一口氣,祝彪挑人!傷太重的就給我留下,不要濫竽充數!我血手人屠寧立恒,周侗見了我要禮讓三分,林惡禪都不敢在我麵前大小聲,要你們教做事嗎?”
此時願意跟寧毅過去杞縣的也有幾十人了,他這話說完,祝彪便去進一步篩選人手。也在此時,外圍又有人舉手:“我、我能去嗎?我沒受傷,也練過些把式,我能幫忙!”
那卻是旁邊一名並非竹記成員的散兵,這人說完,人群中又有人站了起來。也有人道:“我的兄弟方才死了,我覺得你們說的在理,我可以跟你們去……”
武朝軍隊從上到下,良莠不齊,在大規模作戰時,彼此很難信任,但即便如此,軍隊之中,總還有些出類拔萃的人物,也有些熱血拚勁,此時在這黑暗中的小河畔,便見一個一個的身影有些猶豫地站起來,走出人群。夜風拂過,寧毅看著這一幕,祝彪看著寧毅,嶽飛那邊,也有些士兵開始報名。過得片刻,寧毅才冷冷說道:“不是有熱血就行,能殺人的,有功夫的,可以去。”
之後又補充道:“死在那裏,不要怪我。”
他的語氣冰冷又生硬,隻是祝彪過去挑人時,一個個的搭手試了試功夫,笑著說道:“以後是自己兄弟了。”不少人便覺得胸口火熱起來。
當寧毅這邊聚集的七八十人越過河流、丘陵,拖著疲憊的身軀往杞縣趕去時,京城之中,因西軍兵敗而來的勾心鬥角的鬧劇,正走向高潮。
師師去到礬樓外圍的房間裏,透過窗戶,看著軍隊從街頭奔行而過,夜色裏的城市,隱隱變得喧鬧了起來,驚動了許多人的沉睡。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在心中猜測著是否女真人又開始攻城了。而在肅穆的禦街大道上,不少趕來的臣子堵住了皇帝的車駕,正在苦苦哀求皇帝回宮。
周喆已經發了許久的脾氣了,但此時事態的發展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想以宵禁的名義將臣子們都趕回家裏去,然而命令才開始下,城裏隱約間已經開始騷亂起來。李綱過來報告,卻道是有人走漏了西軍慘敗的消息,如今城內的不少民眾要開始鬧起來,最主要的還是那幫太學生,半夜三更就要頂著宵禁出門到皇宮請願——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私下串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