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一五章 天下為難 無人認錯(2 / 3)

他想著這些那些事情,又想起自己在賑災的事情上真的給秦嗣源他們放了太大的權力和便利了。最近這段時間的黨爭,自己傾向於他們,打壓了不少反對的聲音,兩個宰相在京的影響力越來越高,蔡太師他們都要避開鋒芒,如此也有些過了。

權衡一番,賑災還是要做的,張覺之事,卻不失為打壓他們的一種手段。否則招降張覺是他們的功勞,招降之後全力支持張覺,為了一個張覺以舉國之力與金人開戰,終究顯得太過魯莽,自己這個皇帝,看來豈不如傀儡一般。自己可以支持所有的大臣做事,但這種將國運壓上的舉動,終究是不能亂作的。

另一方麵,賑災之事說小不小,但比起北伐,終究有輕重之分,李秦二人為了賑災投入大力,是一件好事,但得罪的人也有些過多了。此事過後,自己將李、秦二相的力量壓一壓,讓蔡太師他們起來一些,某種方麵來說,其實也是保全他們的位子。私下裏暗示幾句,他們也當明白朕的苦心……

種種心路,種種考慮,即便在皇後麵前,也是有的能說,有的不能。到得最後,也隻能化作一聲歎息,身為天子,委實是高處不勝寒,隻希望自己這番苦心終究能在日後換來好的結果,能在史書上,得一個公正的評價了……

接到張覺的死訊,周喆的心情複雜,右相府中,秦嗣源幾乎受不住打擊暈倒當場,左相李綱在看到這則消息後,也是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太師府,蔡京寫完一幅字後看了消息,滿眼的複雜化為一聲歎息。童貫背負雙手在自己府中的地圖前看了半晚,與旁人歎道:“終究是不得已之舉。”他已將致仕,功過已定,反倒沒什麼心理壓力。

禦史台,秦檜接到這個消息時,還沒有回家。他看著那消息眯起了眼睛,牙關緊咬,喉音輕顫:“愚蠢、愚蠢啊……”

他回到處理公務的房間裏,展開一張白紙,寫下一封勸諫折子的開頭。他曾被北人俘虜過,也是因此,知道那邊人的凶殘野性,對於這種人,豈能一味退讓、示弱,示敵以弱,隻會激發對方的凶性,到最後弄到難以收拾的境地。

一腔熱血仗義直諫,這是他常有的狀態,不少大員也是因為這樣被他慷慨激昂的參奏拉下了馬。然而也總有更多的東西,是他需要考慮的。折子寫到一半,他已經覺得措辭太過激烈,停了下來。拿出幾張新的紙張,又開頭寫了兩遍,然而接下來的兩篇,卻連開頭都沒有過去了。

他心中明白,這件事情的後方推動者是誰,他也明白,事情已經發生,聖上不會希望自己這些人如馬後炮一般的提出諫言。

自己寫下這種東西,又有什麼用呢,徒惹人厭罷了……

揉著額頭想了半天,他才再度動筆,這一次寫的,卻是參奏秦嗣源招降張覺,思慮不周的折子。迅速地寫到一半,再度打住:自己的思路仍舊不對,秦相招降張覺,在當時並非有錯,殺張覺的雖然是聖上,但以當今聖上的明鑒,他未必會為之沾沾自喜,自己不能參秦嗣源太過,但若是想要弭平一些疑慮之聲,自己應該怎麼做呢?

如此想了一陣之後,第三份折子的內容,改參殺張覺的宣撫使王安中,但言辭並沒有太過激烈。他明白聖上並不希望王安中被人質疑做錯,自己不能真的將王安中釘在恥辱柱上,用詞溫和一點,就有討論的餘地,一旦可以討論,就能將王安中引向正確與苦心孤詣的形象上,到時候,自己來當這個惡人,聖上卻可以將王安中與他自己都摘出去,相信他會訓斥自己,卻會在心中,記得自己這番用心。

同一時間,朝堂之中,也能將此事定性,大家再度平靜下來,戮力同心以圖來日。如此想清楚之後,這個折子也寫得非常流暢快速,他於是寫完奏折,第二天便遞上去了。

燕京城,王安中同樣處於巨大的糾結當中。

對於殺張覺的事,他也是同樣的無奈和委屈,郭藥師整天叫著要與金人打一場,可是打一場,能不能打贏才是真正的大問題。殺了張覺之後,燕京城裏的氛圍很不好,常勝軍中氣氛蕭殺,兔死狐悲,又儼然將他們這些文官當成了奸臣鼠輩。最初的那段時間,郭藥師幾乎要穿白衣為張覺服喪,王安中幾度登門拜訪,對方都稱病閉門不見。王安中心中一陣憋火,若是在南方,你這種武將,看我……

可心中不爽歸不爽,他還是得去盡力弭平此事的影響,想一想自己當這個官兒,真是做得仁至義盡了。每天裏跑來拜訪郭藥師,熱臉貼人的冷屁股,自己為的什麼,不就是為這北地的太平嗎?

好在郭藥師也沒有發脾氣太久,三天之後,也就開門見了他。王安中向他痛陳厲害,對比雙方的力量,又告訴了他朝廷不許輕啟邊釁的命令,一臉憔悴的郭藥師最後終於說:“終究是小將思慮不周,讓王大人受委屈了。”

“都是為國辦事,郭將軍對此事有不滿,王某也能感同身受,隻是事關國運,不可魯莽求快,咱們隻能求穩。此後還望郭將軍仍能盡心盡力,戮力國事,王某必定全力配合郭將軍。”

“王大人高義,是郭某小氣了,此後郭某必奉上土產,登門賠罪,還望王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