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入贅於他來說就像是出家,確實是有可能的。”聞人不二皺眉想了想,點起頭來,看著周圍的人,“觀寧立恒行事,大氣之下無所不為,確實是放開了的人才能做得出來,年公這樣一說,倒真有可能,他選擇了入贅,實際上就放下了原本困擾他的東西,而後才又開始看這世界,隻是對原本困擾他的那些東西,便不再碰了,若非是落在了杭州……”
“若非落在杭州,想來他也不至於再將這些拿出來。”堯祖年笑著接道,“我等觀其詩詞,他自己所寫的幾首大氣灑脫,信手拈來,但他本身對詩詞卻又不甚尊敬,到了寫給劉西瓜的幾首,大氣者有之,纏綿婉約者亦有之,卻仍舊首首經典,若非事實擺在眼前,我是絕對不信的。一個人順手能寫出這麼多東西,隻能說是天縱之才,正因寫得太好,反倒不在乎起來。或許也是因此,他從小所思所想,隻能是更加費心思的問題,除了大同之念,還有什麼能讓這樣的一個人整日裏表現得木訥。”
“隻是可惜啊,他的身邊並沒有學識相稱的師長,錯過了最好的時間,反倒讓他鑽了牛角尖。年紀愈大,愈發體會世事艱難,可能是不怎麼想得通,他選擇入贅,然後籍著失憶的理由,變成了另一個人……”
堯祖年有些歎息的言語之中,組成了對寧毅的推測。老實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思考道統思考到放棄一切,這種事情說來未免有些驚人,然而寧毅所做的那些詩文擺在他們的麵前,做的那些事情又遠超同齡人的老練。反倒讓人覺得,這事情或許還真有可能。
京城之地,天才是不缺乏的,天才中的天才,也總有人見過,在坐之中,除了紀坤與聞人不二,其餘三人都被人稱過是天縱之才。寧毅能夠將關係到“大同”的事情做出一個輪廓來,縱然讓人震驚,但畢竟還是可以被理解。也是因此,縱然一貫有些憤世嫉俗的成舟海,對於這寧立恒,都顯得頗為好奇。
窗外雨聲瀟瀟,漸至傍晚,眾人聊著天,等待著秦嗣源回來。然而不久之後,一名管家過來,說是老爺那邊已經知道了聞人抵達的事情,隻是他有些事,要晚些回來,讓眾人先行用膳。
秦嗣源這天下午是去戶部那邊有事,原本這時候是該回來的,此時房間裏都是最親近的一些幕僚,此時覺明和尚笑道:“莫非是被唐欽叟拉去赴宴了?”
那管家與眾人倒也熟,笑著道:“聽過來回報的人說,是準備去小燭坊。”
他這樣一說,眾人倒是有些愣住了,如今汴梁最有名的三家青樓,分別是礬樓、聽雁居、小燭坊,秦嗣源往日裏自然也是風流文士,身居右相之後,偶爾待客或是參與飲宴,要說沒有青樓女子那當然也是不可能,但他自己過去倒是許久沒有的事情了,若不是什麼文會之類的重要事情,一國宰相不見得會再在青樓裏出現。遲疑之後,堯祖年輕聲問道:“誰請客?”
那管家道:“好像十六少在那邊。”
“哦,懂了。”堯祖年明白過來,不由得搖頭笑笑。
雨在下,天色也暗的比平時要早些,作為京城三大樓之一的小燭坊,此時燈火正在斑斑點點的亮起來,猶如青灰色的大海之中逐漸浮起在水麵上的光。
位於汴梁城中央,卻又不算繁華的一片街道,小燭坊占地甚大,附近幾個園林都是青樓的產業,平日裏大夥兒文會休憩的好去處。汴梁最為高端的幾家青樓大都是這樣,可以熱鬧可以清幽,可以高雅可以低俗,畢竟來到這種地方的人花了銀子,都不純是為了發泄了。
此時臨近傍晚,有一兩個文會便在坊中的院落裏開著,青樓門口偶爾進出者,或是衣冠華富,或是羽扇綸巾,由跟隨的小廝或是丫鬟撐著傘,偶爾會彼此招呼一聲,大都顯出了不錯的修養來。無論他們在裏麵是不是禽獸,出了門,大都也會講究衣冠。
一輛馬車此時靜靜地停在小燭坊外的街邊,雨幕之中,駕車的車夫端坐如鬆,雖然被大雨淋濕,但仍舊一動不動,目光如炬地盯著周圍的行為,車簾厚厚的垂著,周圍跟了幾名下人,其中一人在聽了吩咐後已經進入青樓大門裏去了。京城權貴甚多,這馬車的排場算不得頂大,此時停在雨中倒也不至於引起太多的注意,倒是門口漂亮的老鴇本著不輕忽任何人的原則過來招呼詢問時,被人揮退了。
小燭坊中,一個個的院落、樓宇間還是相對和諧的,談詩說文,坐而論道,又或是聽著才女唱曲,與之言說著近來的煩惱。不過在今天,越過雨幕,在其中最大也最金碧輝煌的一個院落中,此時正氣氛熱烈地在進行著一些比較低俗的遊戲。燈火之中,一個聲音卓爾不群,即便在四門緊閉後喧囂的聲響中,也能穿出門縫與雨幕,顯示出它的不凡來。
那家夥一邊大笑一邊在喊。
“……~小~美女!我的小~不見了……看看它在不在你的裙子裏啊,哇哈哈哈哈哈……你想跑到哪裏去,一定是你把我的藏起來了……”
這聲音當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淫賤,響起在這樣的語調下,毫無違和之感。
房間之中,身軀半裸的女子慌張地躲避著。身著華服衣衫淩亂的公子奸笑著撲將上去……
此時的房間裏,男男的都有不少人,此時不少女子都已經衣衫半解,被人抱在懷裏或是壓在身下。青樓當中,當然都是妓女,但在這等環境裏,不少女子臉上還是有著尷尬與為難的神色。小燭坊本身是個高雅點的地方,其中身價相對高一點的女子走的多是才女路線,雖然不是沒與人睡過,但大部分的情況下還是相對被尊重的。隻是眼下來的這批公子哥她們得罪不起來,人家也不管你什麼矜持,於是也總有小部分女子感到了侮辱。當然,不至於會有人承受不下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