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想了想,道:“那你也擋不了人家非要來救人啊……”
“我可以,因為我比他們快。”
“那你幹嘛不今晚就殺掉他們?”
“嗬嗬……”寧毅笑起來,“過了今晚你就知道。”
說話之間,風一陣陣地吹過來,涼爽的夜。眾人在船上納了一陣涼,周圍也大都是隨行的賬房、管事或是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孩子跑來跑去時,將船上的氣氛渲染得熱鬧。隨後夜色漸深,船上的氣氛隨著褪去的悶熱安靜下來,寧毅等人回了房間,丫鬟或是妻妾們打來涼水,稍稍洗漱後開始睡下。不同的船艙裏也有著不同的景狀,或是竊竊私語,或是笑著聊天,又或是男女之間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一起,讓相處的寧靜散去心頭的煩躁。
這個時間段裏,才有幾道人影掩在遠處河床邊的水草裏,看著這邊逐漸寧靜下來的一切,彼此之間,也有細語交談著。
“……不管怎麼樣,冒昧動手,以我們幾個人的實力,都是不行的了。那個寧立恒一定做好了各種準備,我們隻能一路北上,找到……可以將計就計的機會……”
“還怎麼一路北上,他們明天就要殺人了,若是員外他們的腿被打斷,救下來又能如何,朱大哥,你可以等,我等不了……”
“燕兄弟。”朱武按住前方燕青的肩膀,“這樣成不了事。”
“可燕兄弟說得對,我們等不了了。”張順開口道。
“你們若是信我,我們就隻能等。”相對於之前,這一次朱武的神色卻有幾分堅決,“他們放出這樣的消息,就是要讓我們等不了,隻能自投羅網……我們隻能賭他不敢這樣做。”
“怎麼賭?”
“不管是誰,判死刑先得衙門審理,送上金殿交由皇帝複核,進行備案再到秋後處決。若有不待付奏報下而決者,流兩千裏。他們不敢做這種事,隻是說來嚇人的!”
他的話令得其餘兩人愣了愣:“若是……”
“而就算那個寧立恒是個瘋子,這件事不止關係到他,還有船上的陳金規。事情壓下來,一大堆人都要扛,這種事情他們扛不起。寧立恒一介入贅的身份,關係再厚,別人也不至於在這件事上跟他站在一起。他不能一言而決,人就殺不掉。燕兄弟,他若真要殺人,為何不今天就開始動手,要等到明日,他就是在等我們過來看,你若衝動,才真的正中他下懷!”
“……可……若他真是那種瘋子呢……”
“隻能賭。”
眾人沉默了片刻,張順開口道:“朱大哥說得對,我們隻能賭。那接下來怎麼辦,朱大哥你說。”
朱武看著那邊的碼頭,咽了一口口水:“盯死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他們北上,我們就北上,船上有多少人,燕兄弟你是熟悉的,看有沒有空子可以鑽,這些人都有身份地位,寧立恒是不可能管住他們的,這些就是機會。找寧立恒的弱點,看他行事的方法……我們現在沒有取巧的方法,隻能慢慢想辦法破局。我有想過,這一路到汴梁,還有三五日的行程,我們跟著,有兩處地方,是可以做一做試探的……”
他頓了頓:“他的身份終究是個大問題,不管之前做了多少事,一旦要讓手下人做水磨工夫的時候,總會有人心生不忿。他們在明,我們在暗,這是我們唯一的優勢。這些時日,他會讓手下的人嚴加戒備,各方麵都防備好,我們隻能讓回山東的兄弟們盡量暴露行蹤,告訴他們我們已經走了。寧立恒是不會信的,但是他手下的人,一定有空子可以鑽……朝廷的人,馬馬虎虎做事都習慣了,我不信他們真可以整日整日的繃緊了腦門跟我們耗……”
他既然做好了要與寧毅對局的準備,這半日的時間,就已經將彼此之間的優劣都想好,也計算了可能破局的方法。縱然此時還不能算是極為明確的計劃的,但條理仍舊是清晰的。三人在這邊蹲守許久,朱武也已經分析得差不多,此時夜風已經大起來,四野晦暗,陡然間,船上的一個小細節卻吸引了燕青的目光,低聲道:“你們看。”
三人之中,朱武擅於謀算,條理清晰,燕青卻是心思細膩,反應最為敏捷。他所見的,卻是船身上一處細微的火光閃動。此時相距甚遠,三人也看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是漸漸靠近,某一刻,陡然見有黑影從船身一側跳了下來。
三人吃了一驚,無論怎樣想,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待見到幾道黑影相繼下來,隨後又隱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燕青已然想到是逃獄,就要過去接應,朱武按住他:“等等,此事不是不可能,但甚有蹊蹺,咱們看看再說……何況燕兄弟你過去也做不了什麼……”
他說得倒也在理。主要是後麵那句話有道理,才讓燕青按捺住心情,然而就在片刻過後,隻聽船上陡然有鑼聲響起,有人大喊:“囚犯逃跑了!囚犯逃跑了!”整個小碼頭才驀地炸開。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自碼頭一側相繼逃出,顯然大船上逃下來的人隨後又去救了旁邊被關在囚籠中的梁山兄弟,但或許救了一小半便被發覺,轉眼間就已經廝殺起來。跑的不過十餘二十人,是不敢戀戰的,翻出那頭奮力逃亡,隨後還是被箭矢射殺幾人。
張順與燕青立即便想去救援,朱武隻是在後頭想要拖住他們看看情況。事實上,他心中也知道,就算寧毅擅謀劃,不代表他可以將一幫朝廷的兵將都訓練成精銳。計謀再好,手下的人出漏洞,這也是常有的事情。隨後才聽得有人在夜色中大喊:“抓住他們!摸跑了盧俊義!”他才陡然放下心來:“沒問題了,我們快去接應!”心中縱使驚愕這般好運,猜疑也已經少了。
追趕之中,張順低聲問了一句他為何知道現在沒有問題,朱武道:“盧員外是咱們的二當家,朝廷既然知道他的名字,也必定知道這地位。隻是抓住了他,便是板上釘釘的大功勞,沒人願意拿員外當餌的……隻是接下來還得多加小心,務必謹慎。”
他說的自是正理,張順點了點頭,一路趕上去。夜色之中,碼頭附近的兵將追趕出來,圍追堵截。但逃出來的人中果然有盧俊義,幾名頭目又是高手,便是那些嘍囉,也皆是精銳。這一路追逃,又有幾人被殺,但隨後盧俊義等人還是衝入夜色之中,燕青等人也早在一處備好幾匹馬,隨後趕上去,引領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