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起來,寧毅輕哼著歌聲走過了浴室外的院廊,預備去燒自己的洗澡水。蘇檀兒抿了抿嘴:“相公不實誠!”
她小聲喊了一句,估計外麵能聽到,但也不敢喊得太大聲,聽得外麵腳步聲微微頓了頓。她吸了吸鼻子,隨後笑著往那浴桶走過去了。
蘇檀兒沐浴完畢隨後才是寧毅,待到洗完這個澡,時間也已經接近傍晚。眼看大概是下午五點左右的光景,寧毅坐在院子中間的涼亭裏等著頭發被風幹,嬋兒娟兒也已經回來,夕陽之中與寧毅打著招呼。嬋兒過來晃了晃:“姑爺洗澡了?”聊了幾句天之後又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過得一陣,蘇檀兒笑著過來,她簡單束起一頭長發,穿上了湖綠色的衣裙,坐下之後,眯著眼睛望了望樹隙外的夕陽:“這麼說,相公晚上要與文興他們去燕翠樓?”
“嗯。”寧毅點了點頭,隨後仰起臉想了想,“不知道那裏當紅的姑娘是哪位……”
“最當紅的……叫做呂霞。”
“你怎麼知道的?”
“我去過一次,女扮男裝的。”蘇檀兒捂著嘴笑了起來,隨後道:“相公玩得開心些,畢竟李公子也要走了,替妾身向他道個別,說句一帆風順。至於那些不怎麼實誠的,便大可不必理會了……”
“嗯?”
“其實照妾身想來,相公若是與李公子兩人去玩,要比同文興這些人一同過去好得多。沒什麼意思,倒怕他們掃了相公的興。”
蘇檀兒這人性格強勢,但對家裏人是好的,當然,能被她認為是家裏人的,大抵也就隻是區區幾個。過年的時候她也拉著寧毅各家各戶的串門,平日裏偶爾也有這類的宴席聚會,每次的宴席之上,她總是很顧著照顧寧毅的存在。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毅需不需要這種照顧都是無所謂,但蘇檀兒這種“多餘”的舉動卻足以證明她是真的將這段婚姻當做一段婚姻來經營的。
寧毅能夠走到這一步,不會去追求什麼純粹的愛情。在他來說,上輩子與蘇檀兒的位置有些類似,假如是他處於相同的人生中,被安排了一個配偶,自然也是隻能如此的“經營”下去。用的是這樣的詞語,但自然並不讓他反感,你不可能要求兩個人一見鍾情然後就親親我我什麼的,在一種情況下,你隻能按照一種情況的模式來看事情。
蘇檀兒的婚姻最初自然是沒有辦法,但既然接受,表現的確實足夠的真誠,她已經給了一個原本的陌生人足夠的尊敬與真誠。寧毅也是認同這種情緒的——對方已經在很用力地表達她的誠意了:若是可能,我們便這樣過下去吧。
她從一開始便沒有多少的選擇,寧毅所看見的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子全心全意的認真和努力。一方麵用力顧及著她的生意,另一方麵用力顧及著她原本就沒多少選擇的家庭,這便是她的真誠了。寧毅欣賞這樣的情緒,他原本就做著過不下去就走人的打算,既然能過下去,那邊留下來當然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雖然曾經是在某種相對刻意的“經營”下過著這樣的生活,但如今彼此其實都有些好感,這樣其實就很理想了。這時候她說出這番話來,其實也是覺得寧毅無需去敷衍這幫家中的二世祖,寧毅便也笑起來:“無妨,掃不了興的。”
“相公既與李公子他們去,便不讓小嬋跟著了。”蘇檀兒說著,從衣袖中掏出幾張銀票來,“相公身上的銀子怕是不多了,這裏有五百兩,相公拿著,若是有喜歡的,便多做捧場些,相公有第一才子之名,出手總也不能寒酸了。”
說著這個,她又笑起來:“二房三房那邊的那班兄弟確實不怎麼爭氣,家若是放到他們手上會被敗光了二叔三叔肯定也知道,可如今他們也不過三四十歲的年紀,如同父親一般,孫兒輩出來了,成才了,他們也還是爺爺一般的掌權人呢。所以說不爭,就是不實誠,二叔三叔為自己爭,可不是為後輩爭,文興他們才傻呢,怎麼也當不了家的,隻能當當家人的爹……”
蘇檀兒低下頭,話語轉的輕柔了一些:“相公往後莫要站在二叔那邊說話,好不好?就算是故意的,妾身也想聽相公說二房三房的壞話……我覺得相公該是站在妾身這邊的。就愛聽相公說二叔三叔不實誠,不愛聽相公說二叔實誠,便是故意的也不愛聽。妾身在這方麵,小心眼著呢……”
她抬起頭來,微微抿了抿嘴,笑著與寧毅對望著,那笑容中微帶懇求,夕陽灑下來,落在那臉龐上。這片刻間,寧毅覺得被這小心眼打動了。
不論真假,確實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