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由來，沿革，變遷
說到中秋節，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兒時在鄉下。我記得每年的八月十五，父母總要想方設法地做上幾個好菜，那一天，父母是務必要對飲幾杯的，還有月餅。關於酒菜和月餅，我沒有特別的記憶，我印象最深的是晚飯之後，我搬一張竹鋪子放到禾場正中，然後躺在上麵看月亮。八月十五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圓最亮的，父親邊叭著旱煙邊說。你看見月亮中的張果老打草鞋嗎？母親問。我說看見了，張果老的背是弓的。父親說：張果老是八仙過海中的一仙，平時喜歡倒騎著毛驢滿世界閑逛，不知為什麼，每年的八月十五，他總是坐在月亮裏打草鞋。這個為什麼我當然是答不出的。還有月亮中的嫦娥舒廣袖，還有吳剛砍桂樹，還有兔子搗藥。還有兒歌“月亮粑粑，裏頭坐個爺爺（音diādiā），爺爺出來買菜，裏頭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繡花，繡隻蛤蟆……”總之，在我兒時的眼中，八月十五的月亮是那麼圓那麼大那麼美那麼神秘。
漸漸，我開始長大，初中畢業又進高中了。當時，有不少的長沙知青下放在我們那裏。某年的中秋前夕，我現在眼睛一閉，便出現了這麼一個畫麵：一群背著鋤頭的男女知青，蹦跳著走在彎曲的田埂上，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忽然一陣有趣的歌聲飄蕩在田壟之中：
八月十五中秋節，
我到你家走親戚。
左手提著糯米糍粑，
右手提著大母雞。
嶽母娘哎，嶽母娘哎，
我的東西來得不容易，
這糯米糍粑是血汗換來的，
大母雞是偷來的。
（嶽母娘）：伢崽伢崽
你莫水裏水氣，
我的女兒不嫁給你
我那時很喜歡混在知青堆裏玩，記憶又好，他們這些改詞改調的歌，我跟著哼哼就可以加入他們的合唱或對唱了。而且直到今天，像這首“八月十五中秋節”，我都能繪聲繪色地唱得有滋有味。
然而，中秋節到底是怎麼來的，從古至今中秋節的習俗有些什麼演變，月亮中的嫦娥、吳剛、玉兔等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全國各地與中秋節相關的習俗有什麼不同？古今文學作品中有哪些是與中秋節或與月亮相關的，等等等等，我似乎是從來都沒有去深究過的。直到早幾年，我與楊裏昂先生合作主編了一套“中國傳統節日”文化叢書，其中有一本《我們的中秋》，我才開始對“中秋”的來龍去脈方方麵麵作了些認真的梳理和研究，也因此，當王稼句、薛冰二兄邀我寫這本《中秋》時，我方能大著膽子接了下來。是為引子。
一、中秋節的由來
中秋節，係我國傳統歲時節日中四大節日之一，另三大節日為春節、清明、端午。農曆八月十五，恰逢三秋之半，仲秋之中，故稱“中秋節”或“仲秋節”。又因該節在八月，在秋季，故又稱之為“八月節”、“秋節”。中秋節至唐宋後，又賦予了團圓之意，因此又有別稱“團圓節”。如明代劉侗、於奕正所著的《帝京景物略》之《春場》篇有雲：“八月十五日祭月，其祭果餅必圓；分瓜必牙錯瓣刻之，如蓮花。……女歸寧，是日必返其夫家，曰團圓節也”。又，明代田汝成《西湖遊覽記》中亦有“八月十五日謂中秋，民間以月餅相送，取團圓之意”等字樣。此外，中秋節還有“月夕節”、“果子節”等稱謂。在一些少數民族，還有把中秋節稱之為“月亮節”、“拜月節”的，不一而足。
中秋節究竟源自何時，說法不一。有人說漢代已具雛形，也有人考證自魏晉時方出現中秋賞月之俗。細查典籍，《周禮?春官宗伯第三》，其中有“鑰章掌土鼓、豳鑰。中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秋，夜迎寒，亦如之”。也就是說，在周代，中秋的一些節俗活動便已現出了端倪。到了兩漢和魏晉時期，我們從鮑照的《玩月城西門廨中詩》、沈約的《登台望秋月》庚信的《舟中望月》等，便可見其詠月，賞月之風已漸成氣候。到了唐宋時期，中秋節便已形成了一係列的節俗活動，諸如祭月、拜月、玩月、賞月、吃月餅，觀潮等等，北宋太宗年間，八月十五便正式定名為中秋節了。據張君在《神秘的節俗》一書中稱，最早提到“中秋節”這一名稱的是宋朝的吳自牧，他在《夢梁錄》一書中說：“八月十五日中秋節，此日三秋恰半，故謂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於常時，又謂之月夕”。
中秋節的源頭在周，漢代已具雛形，魏晉時稍成氣候，唐宋漸盛，至明清，又有了新的發展，其節俗活動也更加豐富多彩了，如食蟹，供月光祃、兔兒爺、燒鬥香、摸秋、走月亮等。而且，在蒙古族、回族、壯族、彝族、朝鮮族、滿族、白族、侗族、土家族等二、三十個少數民族中，中秋節也特別流行。
中秋節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呢？我翻閱了大量與節俗相關的書籍，歸納起來，大致有如下三種說法：其一，源於上古時期便已出現的月亮女神崇拜；其二，源於祭祀月亮中的女神嫦娥；其三，源於古人因豐收而對土地神的祭祀。既然其一為月亮女神的崇拜，其二又是對月亮女神嫦娥的祭祀，那麼，拜月、祭月似乎也就可以合二為一了。在此，我想著重談談人們對月亮女神的崇拜，至於中秋節也有稱果子節的，在中秋節也有吃瓜果、慶豐收等習俗，但似乎與“月亮”頗有些距離了，說中秋節因此而來，恐怕一下子讓人難以接受。
二、月亮女神崇拜
何小顏先生在《月亮女神崇拜》一文中寫道：“在中國，這一曆史可追溯至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時期，其相關器物上遺存的月神徽銘表明，這片土地上曾經存在過最古老的月亮崇拜的儀軌。中國的月神從文獻上一開始就以女性的姿態登場亮相。西王母、羲和、常羲（後演化成嫦娥）、女媧等等，都是月神的不同形象，其祖型可以追溯到甲骨卜辭中的西母”。“據各種古書揭示，月亮女神是天上的光明神之一，在原始信仰中代表母性的生育，同時又是掌握死亡的陰性天神。她與太陽神相配相對，相反相成。太陽神主宰東方、白天、光明、春天、生長，她則主宰西方、夜晚、黑暗、秋天、生育和死亡。她因此是豐產、豐收的女神，又是凶神、刑神和死神。”
何小顏先生文中所提的羲和、常羲兩位月神，均係東方天帝帝俊之妻。《山海經?大荒南經》之“羲和浴日”雲：“東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又，《山海經?大荒西經》之“常羲浴月”雲：“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馬昌儀先生在《古本山海經圖說》一書中解說道：“帝俊有三個妻子：一是生十日，浴日的羲和；二是生十二月，浴月的常羲；三是生三身國的娥皇。（《大荒南經》：‘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榮水窮焉。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國’。）羲和是十個太陽的母親，十個太陽原來住在東方海外的湯穀，湯穀又名晹穀，甘淵，這裏的海水滾燙滾燙的，是十個太陽洗澡的地方。湯穀上有一棵神樹，叫扶桑，樹高數千丈，是天帝的太陽兒女居住的地方。九個太陽住在下麵的枝條上，一個太陽住在上麵的枝條上，兄弟十個輪流出現在天空，一個回來了，另一個才去值班，每次都由他們的母親羲和駕著車子接送。”由此看來，羲和應該是日神無疑，但同時，據郭璞注：“羲和蓋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羲和身兼數職，她不但是日神，同時又是月神。
還有女媧。女媧造人和女媧煉五彩石以補蒼天的神話故事流傳甚廣。在《聖經》中，上帝耶和華根據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亞當，亞當雖然生活在四處是鮮花的庭院之中，也有各種帶著幼崽的動物陪他戲耍，但他並不快樂，因為他太孤獨了。耶和華見狀，便從亞當的身上抽取一根肋骨，再造了一個夏娃。之後，我們都知道，因為亞當和夏娃擅自偷吃了善惡樹上的禁果，而被耶和華逐出了伊甸園。於是亞當和夏娃不得不流落塵世，並自然而然地繁殖了人類。而在我們東方的神話故事中，女媧便是創世的女神。《說文》雲：“女媧，古之神聖女也，化萬物者也”。化即化育之意，就是說她不但創造了人類，也創造了萬物。《太平禦覽》卷七十八引《風俗通》雲：“俗說天地開辟未有人民，女媧摶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絙於泥中，舉以為人。”意為盤古開天辟地之後，還未創造人類。這時，女媧氏來到了廣袤的大地上，她到處遊逛，頗有些孤獨與淒清。偶爾，她來到了一條河邊，看見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於是她想，何不用黃泥照著自己的樣子捏出個人來呢？於是，她把黃泥沾上水在手中左捏右捏，終於捏出人形來了。她把小泥人往地上一放，有意思，那人就活蹦亂跳了起來，這一下，女媧來了精神。她不顧一切地投入到了捏泥人的偉大創作之中。然而，由於勞動量太大，她實在是精疲力竭了。這時，她忽然又來了靈感，她用一根粗大的繩子粘著泥，然後高高地舉起，再四處甩動，奇怪，那些從她的繩子上脫落而出的四散著的泥點，一落地就都變了人。而且，據《風俗通》雲“故富貴者黃土人也，貧賤凡庸者絙人也”。又，在民間，關於女媧造人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傳說女媧和伏羲乃兄妹二人，唐代李冗之《獨異誌》雲：“昔宇宙初開之時，隻有女媧兄妹二人在昆侖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議以為夫妻，猶自羞恥，妹來就兄，乃結草為扇以障其麵。”也有傳說當時係雷公發動洪水來絕了人類，而幼小的女媧兄妹因為躲藏在一葫蘆之中，方才躲過了一場災難，於是，兄妹二人便結為夫婦，擔當起了繁衍人類的大任。還有傳說，女媧造人時，得到過眾神的幫助，如陰陽器官便是黃帝幫忙製造的；耳目則是上駢相助，手和臂借助的是桑林之力。傳之說之，統而言之，女媧創造了人類。因此，在我國古老的神話中，女媧係始祖母神、大母神、化萬物者和文化英雄。
關於女媧的煉石補天，這也是再熟悉不過的故事。《淮南子?天文訓》之《共工怒觸不周山》雲：“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共工係部族領袖，顓頊係黃帝之孫，傳說中的五帝之一。共工曾被譽為改天換地的英雄，可從以上行為便知，他實在是一個造反的英雄。他為了爭帝，不惜將天地都毀了。頂天的柱子都折了，天塌了一個大窟窿，日月星辰因此都偏離了方向，而且，洪水泛濫，整個世界都被一場巨大的災難所籠罩。怎麼辦？再看《淮南子?覽冥訓》之《女媧補天》：“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島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固，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因為頂天的柱子斷了，九州島大地裂開了一條條的口子，天不能全麵地覆蓋大地，地不能周全地容載萬物，四處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滿目是洶湧猙獰的洪水。猛獸張開血盆大口在吞食著善良的人民，惡鳥在用魔爪撕扯著老弱病殘，真正是一個恐怖萬分的世界。此時，女媧看見她創造的子民遭受到了如此大的災難，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沒有時間去找共工和顓頊兩個爭權奪利的家夥算賬，她得抓緊時間煉五色石以補蒼天。經過女媧的一番努力，蒼天補好了。她是把一隻巨大的神龜的四足砍斷以替頂天柱的。同時，她還征服了興風作浪的黑龍，並以蘆灰止住了滔天的洪水。好了，一切的一切又歸於正常了，大地上的子民又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靠著勞動的雙手過著平平安安的日子。又據說，女媧造人、補天之後，她的腸子又化出來十個神人，一字兒排開站在栗廣之野的一條道上，這十個神仙往後有些什麼作為，不得而知。
再說說西王母。在《山海經》中有三處記載了西王母，綜合起來，大意為，西王母的樣子像人，蓬著的頭發上戴著玉勝，但她卻長著豹尾、虎齒。而且還喜歡像野獸一樣的嚎叫。她住在玉山，係掌管瘟疫刑殺的天神。又：西王母住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的昆侖山上，她的尾巴上有白色的斑點。又，西王母的身邊有三隻神鳥為她打點料理日常生活。
西王母又稱金母，係眾仙之首。明代王世貞輯錄的《列仙全傳》是這樣描繪的：“西王母。即龜台金母也。以西華至妙之氣，化而生於伊川。姓緱（一作何、一作楊），諱回，字婉妗，一字太虛。配位西方，與東王公共理二氣，調成天地，陶鈞萬品。凡上天下地女子之登仙得道者，鹹所錄焉。居昆侖之圃，閬風之苑，玉樓玄台九層，左帶瑤池，右環翠水。女五：華林、媚蘭、青娥、瑤姬、玉卮。周穆王八駿西巡，乃持白圭玄壁，謁見西王母。複觴母於瑤池之上，母為王謠曰：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裏悠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複來。後漢元豐元年降武帝殿，母進蟠桃七枚於帝，自食其二。帝欲留核，母曰：此桃非世間所有，三千年一實耳。偶東方塑於牖間窺之，母指曰：此兒已三偷吾桃矣。是日命侍女董雙成吹雲和之笛，王子登彈八琅之璈，許飛瓊鼓靈虛之簧，安法興歌玄靈之曲，為武帝壽焉”。西王母的形象是經過多次的演變才慢慢定型的。從《山海經》中的三次記載便可看出其變化，開始係半人半獸，後來又有了王者之風。到了《列仙全傳》中，西王母就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女性了。又，在《漢武內傳》中，對西王母的外貌還有這樣的描寫：“年可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藹，容顏絕世。”在《神異記》中，西王母還是一個狂熱追求愛情的女仙。她每年都要登上那一萬九千裏寬廣的鳥翅，去與她的意中人東王公約會，真所謂神仙伴侶，讓人羨煞。
何小顏先生在《西王母與神虎》一文中寫道：“西王母的一個本相是虎形，也就是說，月神與老虎有形神上的粘連，這是中國遠古月亮崇拜最值得注意的特征之一。”“俚言‘虎落平坡被犬欺’，老虎是離不開山林的，它靠山吃山，因而有山大王之稱。山林是陰間鬼魅的大本營，虎不僅食人，它又是食鬼的。它的這一吃人鎮鬼的能力的聖化，構築了它的山神神位，而西王母作為掌握刑殺大權的月神，與此神格重疊，於是毫不奇怪，山神之王者‘母大蟲’白虎，也就成為月神西王母的化身之一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因西王母係掌管世間疾疫刑罰之神，她還藏有一種可以用來治療疾疫的不死之藥，這種藥如果凡人吃了，便可返老還童，長生不老。據說西王母曾把這種不死之藥贈給了後羿，然後又被後羿之妻嫦娥偷吃了，並逃到了月宮。這是後話，暫略。
先民何以會對月亮女神那麼崇拜，我們從以上幾位女神西王母、女媧、羲和、常羲等的故事便可想象。那時的先民其天文知識是非常有限的，天上有沒有神仙，日月星辰是怎麼回事？這都得憑他們有限的見識去胡思亂想。特別是月亮，一月之內，陰晴圓缺，隻要沒有被烏雲遮蓋，一到了晚上，你便可以看見她在天空行走。月亮是神秘的，又是親切的，她不斷地在你的頭頂上俯視著你，她把銀色的光輝灑向大地，你想不琢磨不想入非非都不可能。先民們曾經找出了女人與月亮的許多相似之處，如懷孕和月盈都是趨向“膨脹”，而且，女人的月經期和月亮的月周期一樣長。甚至，他們曾經認為女人的懷孕與男人沒有關係，而是月亮幫忙做的好事。周作人先生在《中秋的月亮》中說：“月亮在天文中本是一種怪物，忽圓忽缺，諸多變異，潮水受他的呼喚，古人又相信其與女人生活有關。更奇的是與精神病者也有微妙的關係，拉丁文便稱此病曰月光病，仿佛與日射病可以對比似的。”
上海文藝出版社在一九九五年曾出版過一套十六卷本的大型叢書《中華民族故事大係》，該大係搜集整理、精選精編了我國五十六個民族的故事精品二千五百餘篇。這段時間，我把該大係的民間故事粗略地翻了一遍，發現其中與月亮相關的就有好幾十篇，僅以《太陽、月亮和星星》為題的便有十餘篇。我們來看看這些故事的篇名，比如《月亮為什麼沒有太陽亮》、《月亮為什麼這麼亮》、《日神和月神的傳說》、《日月從哪來》、《月亮為什麼隻在夜間出來》、《救月亮》、《月亮妹》、《月亮裏的姑娘》、《月亮阿沙》、《天狗追仙草》、《射月亮》、《蜈蚣吃月亮》等等，從這些篇名便可看出，月亮在人們的心目中是如何的神奇。月亮是謎，月亮是夢，月亮裏裝滿了人們無窮的想象。比如高山族有一則《太陽與月亮》的小故事，就特別有意思：
遠古的時候，天空是很低很低的，像一口倒扣著的大鍋。那時，排彎人都住在山洞裏，出門都得彎著腰走路；不弓著身子，頭就碰天，不好走哇！
一天，有個叫嗄拉斯的女人，她要出門，頭一抬就撞著天，想弓身，肚裏又懷著孩子，彎不下來，她隻好在洞口舂米。
她弓起背舂著，那長杵一提起就撞著天，隻好低低地搗著，舂得好慢好慢。嗄拉斯急了，對丈夫咖道說：“這怎麼辦哪？天擋著，力氣使不出來呢？”
咖道說：“你捅吧！把天捅出個洞來，力氣就好使了。”
嗄拉斯點點頭，就一邊舂米一邊捅，可女人力氣小，她舂呀捅呀，隻聽見那天空“咚咚”地響，半天也沒捅出個洞來，她就叫丈夫咖道來幫忙。
咖道卻是個大力士。他過去抓住長杵，和嗄拉斯用力往上一提，“嘣”地一聲巨響，天給捅出個大洞來！在一陣嘩嘩的聲音中，天慢慢地升起來了——升呀升呀，一直升得好高好高；從此，人們就可以直著身子走路，可以挺著胸幹活，再也不用彎腰曲背了，方便多了！
傳說，當天空被嗄拉斯和咖道捅破以後，風來了，光也來了，在一陣閃閃的白光中，他倆被風卷上了天宮，以後就變成了天上的月亮和太陽。
所以，百宛人叫月亮做“嗄拉斯”，稱太陽為“咖道”。
（搜集整理：陳煒萍）
在普米族的民間故事中，月亮是貓頭鷹和老鼠在一堵雲牆上打洞打出來的；在布朗族的傳說中，月亮卻是一個殺死了自己的媳婦的惡婆娘變的；而景頗族流傳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則是一個窮人家的三個女兒變的，三個女兒名荷蘇妮、朵蘇尼與畢蘇妮，有一天，母親不在家，她們被一隻裝扮成小夥子的豹子精所騙，她們逃到了樹上，豹子精便追到了樹上，是一位天神將她們搭救到了天上，但從此便不能回到大地上來了。她們三姐妹在天上生活得很好，可她們想念媽媽。她們輪流著在天空看望大地和母親，時間一久荷蘇妮變成了太陽，朵蘇妮和畢蘇妮變成了月亮和星星。白族的故事中說，太陽和月亮是一位白發老奶奶所贈送的兩個餅子變的。在黎族的民間故事中，太陽和月亮是兩姐妹，但她們的性格卻大不相同：“太陽姐姐長得皮膚淺黑，臉兒紅紅，四肢粗大，非常結實。她總是早出晚歸，是個勞動的能手。月亮妹妹長得皮膚雪白，身體嬌嫩，臉蛋圓圓，就像初開的桂花一樣美麗。但是她不愛勞動，是個懶惰的人。”滿族的月亮是阿布卡恩都煉出來的托裏，即銅鏡。他有兩個格格，都是能量非凡的神女。阿布卡恩都讓大格格拿著火焰“托裏”把天上照亮，那“托裏”被稱之為“順”，就是太陽；而二格格手上握著的則是發黃光的“托裏”，在姐姐休息時她再去照，於是出現了月夜，二格格手中的“托裏”便成了月亮。二格格把那“托裏”細心地去擦了擦，但還是擦出了黑麻子點。那擦呀擦、磨呀磨的聲音“畢牙、畢牙”，所以管月亮叫“畢牙”。二格格的手在“托裏”上擦，有時全遮上了，有時剩條弧光，有時都露著，所以有了月缺月圓。在壯族的民間故事中，太陽和月亮是一對夫妻，而星星便是他們的孩子。孩子太多，難以養活，太陽便恨。一恨，就想著幹脆把孩子都吃掉算了。於是抓一個吃一個。於是，月亮便帶著孩子們躲開了太陽，隻到夜晚才出來散步和遊玩。“但是，也還是有些孩子不小心，在太陽還沒有下山時就出來了，結果便給他吃掉了；也有一些在太陽出來時，還貪圖玩耍，結果也給太陽父親吃掉了。每當他們被吃掉的時候，總要流出很多血來，把天空塗得通紅，這就是晨曦和晚霞的由來。母親見到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常常被吃掉，非常悲傷，所以經常流淚。她的淚珠就成了地上的露珠。星星孩子們非常害怕太陽父親，時時心驚肉跳，即使夜間出來玩耍，也是膽戰心驚。不信大家看看夜晚的星星，總是眨著恐懼的眼睛。”還是赫哲族那《月亮裏的姑娘》有意思。那姑娘是一個被婆婆虐待的媳婦，她被婆婆逼得實在是無路可走了，夜晚，她去挑水，便向月亮救助，於是：“明鏡似的月亮裏，真的長出一棵大樹，長長的枝子垂落下來，一直伸到伯雅木奇格（姑娘的名字）跟前，她趕忙擱下水筲，拽著一綹樹枝，飄悠飄悠地就起空了。從此，伯雅木奇格就上了天，永遠住在月亮裏。不信你細看，如今她還站在大樹下咯咯地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