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子亦說,蕭晚晚,你要是再不活潑快樂一點,對不起老子這兩年把你拉扯大阿!

陸子亦還說,蕭晚晚,老子真恨不得當初給你灌了一碗失憶藥,叫你變成個白癡!

陸子亦還說,蕭晚晚,你個小瞎子,小沒良心的,老子對你這麼好,

你居然還想著當年穀外張大娘家的二丁?

兩年來,對這些日日重複無數次順帶夾雜著唾沫星子的話我已然習以為常,我們都以為這樣的日子還會一直下去,

可也許往往很多潛在的東西,已經在生根發芽,比如,我快複明了.

藥王穀為了迎接我眼睛的複明似乎準備了很久.陸子亦說,他也很緊張,

即使身為藥王穀穀主,世人眼中雲淡風輕的絕世神醫,也有這輩子也吃不透摸不準的毒,比如丹砂.兩年來,我懷著矛盾的心理在心中暗暗地問候那位煉製此毒的藥師,

也就是陸子亦陸大神醫的師傅,風鶴之老前輩,是懷著怎樣一顆慘絕人寰視死如歸的心境煉製此毒,當然,也腹誹過陸子亦這個混蛋神醫是如何能讓種此毒的人,也就是區區不才我,還能苟活於這世上.

陸子亦說他把我撿回來的時候,就剩半口氣了,整整在藥池子裏泡了一個月,才有一點點生命跡象,事實情況大概是個怎樣,我也並不清楚,每每聽到此時,我總是能很好的轉移話題,

比如,我穿衣服沒?他偷看我沒?然後陸子亦的無數的唾沫星子又一次橫掃我那張滄桑的老臉,我想著陸子亦此時氣急敗壞的模樣,便硬生生將腦中那抹殘缺的記憶抹去.

藥王穀因為地處山穀隱蔽之中,穀中氣候溫暖濕潤,適應各種珍惜藥草生長,

陸子亦的師傅便將家定在了這裏,為了阻攔那些絡繹不絕不請自來的求醫者,入穀的通道設立了層層機關,若非世間高手,很少有人能夠闖入.也是如此,藥王穀常年寧靜,

平日的飲食也是由穀外農戶,也就是陸子亦常說的張大娘家負責送進來,也是如此,作為一個資淺瞎子我,整整2年未踏出過藥王穀半步,唯一遇見過的陌生人便是當年由下人帶著送大米進穀二丁,見著我一通胡亂超二丁摸過去,想問他關於前朝,關於當朝的事情,陸子亦並不喜歡我惦記著這些事情,

見我悄悄默默地找上二丁,便是以為我孤獨寂寞空虛的心,需要滋潤了.

其實對於複明不複明這件事情,我並沒有太過在意.實際上,從銅雀台上跳下的那一刻起,我蕭晚晚的這一生,

我都無所在意了,卻沒想到,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叫我殘存於這世上,隻是,不再是曾經那個驕縱蠻橫的公主,不再是曾經那個遊戲於江湖風流倜儻的蕭少爺,也不再是曾經那個傻傻的愛著裴墨辰的蕭晚晚.兩年前,

大蕭滅國,楚國統一南北,楚國三皇子楚墨辰帶兵一路直搗燕京,與前朝倒戈將軍何正逸彙合,前朝皇帝蕭融於金鑾殿之上被楚三皇子割下頭顱,七公主聞訊悲慟不已,服毒自盡,毅然跳下城牆.

那毒,便名作丹砂,那城牆,便是當年的銅雀台,那位被割去了頭顱的前朝皇帝蕭融,便是我的爹爹,而我,便是結局那位死去的公主,大蕭王朝曾經最受寵溺的七公主殿下,

蕭晚晴,當然,如果結局是那樣的話.兩年前,當我被何素素逼著服下丹砂跳下城牆後,是陸子亦及時趕到,將我救走,又趁亂找了一城牆下的屍體冒充我,帶我回了藥王穀.

其實關於那段記憶我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因為在服下的丹砂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再清醒了,以前常聽禦藥房的老頭們說,丹砂此毒,服下當即斃命,此毒霸道之處在於,服下之後遍布七竅,

在中毒者還未察覺時遍已要了人命,所以在我半年後醒來時,由於看不見,說得第一句話,便是”這裏是地獄嗎?”,後來終於明白,我並沒有死,隻是毒氣汙了眼球導致失明,從那時候起,

我便再沒有取笑過陸子亦的醫術半點,反而是對他尊敬起來.陸子亦是我4歲那年認識的,他的師傅帶著當時隻有10歲的他進宮為母後治病,而母後最終卻還是撒手人寰,於是我便認定了他們隻是庸醫,於是,我對陸子亦的嘲諷和不屑一直持續到我15歲那年.

剛滿十五歲那一年,師傅帶著對母後的承諾的離開了皇宮,而父皇也終於在我的軟磨硬泡加上目睹我成功放到三個大內侍衛後,允許我出宮玩耍.那一年的蕭晚晚,是快樂的,

是無知的,是驕傲的,是蠻橫的,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這些年一直將她保護在他的網中,她並不知道原來宮外的世界如此混亂,她並不知道其實蕭氏王朝在那時起已經搖搖欲墜,

北邊的楚國早已虎視眈眈,天下大一統的口號在民間已經流傳了許久,她也並不知道,母後當初懇求師傅在她死後教授她十年武功是為了在這亂世能夠自保,她也不知道,

那一年的出宮,改變了她的一生,和蕭氏王朝.

師傅走的那天,摸著我的頭,對父皇說,“晚晚已經長大了,是該讓她出去見識見識這個世界了,幽若一直放心不下這孩子,如今,她的武功在當今世上已經鮮有對手,

她也能夠安息了,至於其他的事情,阿融,一切順其自然吧.”我當時並不懂得這些話的意思,隻知道我的師傅也就是母後的師兄在臨走之時的眼神,並不是快樂的,放心的,而是痛惜的,父皇的眼神也是一樣,

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般絕望,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想起了母後吧.

我便是在那是起,帶著春蘭,開始了我的江湖之旅,仗著師傅傳授的一身武藝,在江湖中得罪了不少人,結了不少梁子,

砸了不少青樓妓院,調戲了不少江湖青俊.冷絕宮宮主冷無憂便是其中一個,他得知我的公主身份後欲以我威脅父皇交出天絕丹助他提升內力,卻不料我會武,而且武藝還極高,放鬆警惕叫我逃了到了藥王穀,

被陸子亦撿回了家養好了傷,那是我第二次見到陸子亦,也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佩服起陸子亦的醫術,畢竟,被天下第一大魔頭冷無憂打傷的人,還沒有幾個能活下來的.

在與冷無憂的交手中我深深學會了江湖險惡,遠離魔頭的道理,於是帶著春蘭準備回京.

隻記得那日在進京城的銅雀台上,桃**夭,楊祁山上的桃花瓣都能飄到城門口,我與春蘭一路嬉笑打鬧爬上銅雀台欲瞅瞅皇宮內是個什麼模樣,卻在那花雨深處,瞥見那一抹白影.

裴墨辰,許是我永遠也不想提的名字,我不知道該叫他裴墨辰,還是楚墨辰,就是那個人,撞進了你的心裏,卻變成了我的劫,大蕭的劫.我發誓,如果時光還能倒流,

我一定不在那漫天飛舞的桃花中淩亂了,也一定不會腦袋短路想要和春蘭看什麼皇宮,也一定不會在見著了裴墨辰那張俊的完美無瑕的臉後,直直愣了好一會,也一定不會說出:”這位公子好生俊朗,

不知姓甚名什?”般的話,拿春蘭的話來說,是太沒出息了,堂堂大蕭王朝最受寵愛的七公主,竟然被一個男人迷的團團轉.“裴墨辰”,簡簡單單三個字,從他的嘴裏吐出來,仿佛是世界上最美的樂曲.

其實大蕭皇室美人是不少的,我的父皇蕭融就是其中翹楚,可見到裴墨辰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被他吸引,父皇說,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回了皇宮後,沒來得跟父皇細細講我此行的遭遇,我便興致勃勃叫人打聽裴墨辰的事情,

後來才知道他竟是今年科考的魁元,留在京城等待父皇封賞.按照大蕭的製度,每年科考的狀元,一般是送去京城意外的地方做府尹,可耐不住我的癡纏,父皇最終將裴墨辰留在了京城,

暫時留在吏部任職.從那時起,我遍日日跑去吏部找裴墨辰,給他送茶送水,親手跑到禦膳房為他做了糕點,父皇看著我如此,也隻是淡淡地笑著,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摸著我的頭說,

“晚晚長大了,朕和幽若的晚晚長大了.”父皇有10多個子女,卻獨寵我一人,因為隻有我是他的妻子,上官幽若的女兒,對於其他的孩子,父皇也隻是當作皇家的孩子般養,

並沒有太親厚,也隻有我,能在父皇懷裏撒嬌,把父皇的奏折都踩上我的小腳印.每每這時,父皇總會捏著我的小鼻子說,“晚晚,你再不好好學習舞文弄墨,怕是那姓裴的小子要去找其他姑娘咯”,

我總是瞥瞥嘴說,“我是父皇的女兒,哼,他敢嫌棄我?”.其實我不知道,實際上,也許裴墨辰是嫌棄我的,就在何素素出現以後.

何素素是大將軍何正逸的妹妹吏部尚書何文遠的女兒,從小便和我不對盤.

何素素出生名門,從小被他的尚書爹爹管教的像模像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京城第一才女,便是她何素素從14歲就拿下的稱號.而我隻是個刁蠻公主,她在看書學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