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顏的內功,師承趙元熙的師祖,月上重華宮主祈望,即名劍山莊劍無垠,按理說趙元熙應稱她為師叔。隻因風輕顏是盜得內功並未拜師,自然也沒了這內中曲折。兩者武功既出自同門,此時以風輕顏之內功點在趙元熙全身上下十數處大穴,療傷效果便益見明顯。
趙元熙隻覺前胸後背暖洋洋的,之前胸口鬱結之氣亦好了大半,便抬頭環顧了下周圍的環境,問道:“我這是在哪?”
風輕顏見他開口說話,亦是欣喜,不由得臉上帶了些許笑意:“笨蛋,連你住了十數年的房子也不記得了?”
趙元熙愣愣地看著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原來,自己是回家了啊……
那麼——
風輕顏看他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搭手虛扶了他一把,看他靠在床棱上喘息,便柔聲道:“你已經病了數月有餘,這期間迷迷糊糊隻喝了些湯藥,現在醒了有什麼想吃的嗎?”
趙元熙點點頭,風輕顏輕輕一笑,起身想要出去找吃的,便聽得他略顯沙啞的聲音輕輕道:“既然來了月上重華,必然是要吃師父做的桂花糕的……”
風輕顏的身形微微一頓,半響才回過身來,月色下她的神情看不分明,空餘下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緊緊盯著趙元熙:“你該清醒了……”
“什麼……”
風輕顏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才行?你師父天下第一神醫神弈公子,早就死了幾個月了!”
“……”
趙元熙聽她的話,低垂下頭許久不語,風輕顏有些懊悔,不該在他身體尚虛弱之時再刺激他,隻是這般欺騙自己,又是她不忍心看到的,一時竟也沒了主意,屋子裏靜謐得可怕。
半響竟聽到趙元熙的輕笑,風輕顏駭然抬頭,趙元熙表情柔和,卻沒有她所擔心的失控,輕輕籲了口氣。
“風輕顏啊,你這個人,從來不給自己留後路,竟也不給別人留後路……”
“什麼……”
趙元熙看她驚懼的模樣,極虛弱地一笑,起身從櫃子裏搬出一個壇子,那壇子晶瑩剔透,在月色中竟還微微發著光芒:“這雪壇是當日師祖釀酒之用,放在裏麵的東西經久不壞,後來由於我整日哭鬧,師父無奈,便拿來給我裝些零食,以防他出門的時候我鬧得師祖不得安生,這習慣也有十數載了……”他費力打開蓋子,便有一股極清淡的香氣撲麵而來,抬手撚起一枚桂花糕,笑道,“我這麼久沒回來,想來這壇子便也滿了……”
他看著風輕顏,微微一笑:“所以說啊,師父尚知道給我留下些念想,你風輕顏卻非要逼我去想起那些事情……”
風輕顏至此才明白他的意思,略微抱歉地笑笑,也伸手拿了一枚放入嘴中,那桂花糕入口即化,卻不化清香,果然是美食佳肴:“我以為你還沉浸在夢中嘛……倒是……你說我不給自己留後路,卻是何意?”
趙元熙初醒,腹內腸胃許久未進食,突然吃了些東西下去隻覺有些難受,便重新坐回一邊,淡淡道:“當日劍無雙的大公子於街上調戲於你,恰被唐笙撞見,出手教訓了他,卻不料被劍無雙知道了你的身份,他或許不知從何得知你與我曾有過一麵之緣,便要你來京城引誘我,以期能夠得到官家的幫助,隻是你抵死不從,他便給你喂了□□……”
風輕顏眼神閃爍:“你知道?”
趙元熙不答,隻是微微一笑,接著道:“所以那日在王府中見到你,你其實是知道自己身中劇毒的,隻是……看到我便不忍心下手了,隻好不顧身家性命逃走……對吧?”
風輕顏已從驚疑中回過神來,看著他略顯調侃的表情,微微一愣,怒道:“誰、誰不忍心下手,我不過是良心不安,不想做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趙元熙眼含笑意,點點頭:“是是是,是我自作多情,不過你回到名劍山莊卻又被劍無雙捉住,他將你軟禁於此,威脅你把鞭法傳給他,所以那夜偷襲我的其實是劍無雙,而你看見我手臂的鞭傷也會內疚……”
風輕顏是向往自由之人,何以會因為劇毒的威脅便乖乖聽人調配,無非就是心裏有了牽掛……
風輕顏看他表情,惱羞成怒:“你,你既然全都知道,何以還要欺騙我?!”
趙元熙懶洋洋地靠在床棱上,笑道:“誒?你不生氣了?”
風輕顏眯起眼,卻不料看見他清瘦的臉,那張臉上血色盡褪,竟還空餘了滿臉的風華,輕咳了一聲:“我生氣,誰說我不生氣?!等你身子好了再與你算賬!你現在給我好好養好身子,不要再胡思亂想……”她伸手將趙元熙再度推到床上躺下,放緩了聲音道,“你師父的死不關你的事,莫要再自責……”
趙元熙被她不溫柔的動作弄得渾身疼痛不堪,鬼哭狼嚎了好一陣子,聽她這樣說又突然安靜下來,閉上眼低低笑道:“我知道……我還有事要做,不會再折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