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參加童子軍。別的孩子都參加了,但我沒有,爸爸還想鼓動我去參加的。“嘿,你不老是抱怨沒什麼事情可做嗎?幹嗎不參加童子軍呢?我記得在以前住的地方,你挺喜歡參加的啊,為什麼現在不了呢?”

“爸爸,我年紀太大了。”“你這個年紀還能參加。”“我想參加大不列顛少年團。”

“哦,你年齡還達不到呢。你現在可以參加童子軍啊!”“我不想參加,我寧願在一邊看。”“看什麼?嗯?有什麼好看的?你害怕什麼嗎?”我害怕什麼。聽聽他說的,害怕?我哪有怕什麼,我隻是覺得參加童子軍太傻了。我對爸爸說團呢!“爸爸,我沒有什麼都不怕。我隻是等著參加大不列顛少年這個時候媽媽說:“你應該說什麼都不怕,而不是說沒有什麼都不怕。而且也不是什麼都不怕,是沒什麼可擔心的,你得說擔心,而不是說怕。”這就是媽媽,她總是糾結於你說什麼,說得對不對。“哦,你得說得體麵些。”瞧,這就是她。

不過這個時候我很高興她能說話,因為這樣就打斷了爸爸。於是他不再繼續問我是否參加、有什麼好怕的這些問題了。我不想參加童子軍,因為感覺很傻。爸爸應該看看我多大了,我和別的孩子都快夠年紀參加大不列顛少年團了。別的孩子都是上中學才能參加,因為隻有小學畢業了才滿十二歲,所以上了中學你的年紀就夠了。而且他們在教堂那兒設了一個點,想招收一些新的孩子進去,所以我們正是他們招收的對象。這個自衛隊和馬特參加的那個不是同一個,本來我可以去他那一個的,可是他退出了。爸爸本來很不讚成他退出,可他執意這麼做了,因為媽媽支持他。他對媽媽說:“哦,那太花時間了,我得學習。”

他是這樣跟媽媽說的,可我知道他退出全是因為女朋友。因為自衛隊活動的時間是星期五晚上,可他想用那個時間陪女朋友。我可一清二楚呢,他以為我不知道,可實際上我比誰都清楚。那女孩子的爸媽讓他去他們家玩,他能和她一起喝茶。他們是一個學校的,所以他放學後會坐火車去她那兒,然後再回來。所以星期五晚上,房間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可是有一些男孩子參加了聖經班。他們說如果你能參加聖經班,你就能提早加入大不列顛少年團,十一歲就可以。媽媽本想讓我參加聖經班,可我去過一兩次之後就再沒去過了。比利·麥克格雷戈又開始去了。媽媽喜歡比利這家夥,因為他爸媽去教堂的時候都穿得光鮮亮麗的。可我不想參加聖經班,帶這個班的那個人是瘋子,參加過的人都知道。如果是為了大不列顛少年團,沒準兒我可以考慮一下,地點在新教堂。

媽媽想去參加主日禮拜,因為其他大人都去,可爸爸不想去。她又不能扔下爸爸一個人去。“禮拜日就是個大謊話。”他說。“哦,約翰尼,多去教堂是有好處的。”“可禮拜天就是一個星期裏的一天,和別的六天都一樣。”“如果是為了我呢?”媽媽說。

“哦,你寧願相信那個謊話也不相信我?”“哦,你難道不能為了我做些什麼嗎?”“哦,星期天的早餐,我總是為你準備那個。”

在家裏,星期天的早餐是爸爸做的。可沒人期待他那樣做,因為他總是嘴裏抱怨個沒完,不停地抱怨這抱怨那。而且早餐味道也不怎麼樣,你還得強逼著自己吃下去。如果盤子裏剩了什麼,你還得想個好借口:“哦,對不起,我吃飽了。”

“看來有人不喜歡我做的早餐哪!”“哦,爸爸,早餐很好吃。”“那你為什麼不吃完?”“我吃飽了。”

“你是我看見的第一個把香腸剩在盤子裏的人,難道是我烤糊了?”“沒有,香腸很好吃。”可有時候,他就隻是笑笑。馬特不在家吃早餐的時候,他就會開開玩笑。馬特星期天總是早早就出去了,不在家吃早餐。他去哪也沒有告訴我們。“哦,我去見見朋友。”他包裏裝著些東西就出門了,說是去學校和同學們踢五人足球。

反正他是這麼跟我們說的,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踢球的水平還過得去,談不上特別好。他別的方麵很厲害,可不是什麼都厲害。我才不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厲害呢,反正他沒有進校足球隊。通常隻有特別頂尖的人才能進校隊踢球,如果他踢球厲害的話,為什麼沒能進校隊呢?這話我都沒跟他說過。他學校裏的人都挺勢利的,總愛裝腔作勢,故作高雅。有一次,馬特跟我說:“哦,學校那都是一幫該死的勢利鬼。”

“他們有錢嗎?”我問,“嗯?馬特?”

他沒有回答我,他隻有在想答理我的時候才說上幾句。他房間裏的書和筆記本扔得到處都是。他還學了一門外語,拉丁文。他去洗澡的時候,我偷偷地翻了翻他的書。可這當兒,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袋後,看著窗外。

爸爸有一次偷偷對媽媽說:“哦,我想馬特這小子是有女朋友了。你也有嗎?”這後麵半句是衝著我說的。

其實我想要是有個女朋友也挺不錯的。班上有兩個女生我挺喜歡的,一個是羅娜·克雷格,可她喜歡的人是比利·麥克格雷戈。比利還有皮特跟班上女生都挺合得來的,比利踢球比我厲害。另一個就是朱莉·邁克爾。有一次老師給我們上體育課,我們都以為是做遊戲還是什麼的,可結果教的是蘇格蘭舞,說是為了學校的晚會做準備。結果一幫人都在那兒叫著鬧著,可都笑得挺開心的。你得說女孩兒,不能說小姑娘。朱莉走過來找我當她的舞伴,她身上還搽了香水,一聞就聞得到。她牽著我的手,一起朝右邊跳,再一起朝左邊跳。一、二、三,然後再跳回來。然後她拉著我的一隻手,繞著我轉圈圈。蘇格蘭的舞很複雜,想跳好很不容易。男孩們跳著、笑著,一些女孩子就會生氣地找老師告狀,“哦,老師,他踢我了。哦,他推我了,老師。”

這個舞曲有點像“哦,約克大公爵”的調調,不過是蘇格蘭的舞曲。我聽別人說過這首舞曲的名字,可我忘記那是什麼了。媽媽喜歡問我這些事,她喜歡蘇格蘭。她說:“這些可是你上學時的經曆。”

跳舞的時候,我不和朱莉說話,我們也互相不看對方,隻有當我跳錯的時候,她才會看我一眼,然後告訴我該怎麼跳。“哦,你腳邁錯了。”可如果不是跳得太快的話,這些步子我還是能應付的。我不需要她來告訴我該怎麼跳。可朱莉就是這樣,她喜歡指揮別人,一些女孩子很不喜歡她這一點。

跳舞時,男孩子最關心的是自己的舞伴是誰,女孩子也不例外。跳舞的時候大家都嘻嘻哈哈滿不在乎,可下課去到操場上,大家還是會說個不停。

每次看到伊莎貝爾·哈特利和洛娜·巴克爾總是有種滑稽的感覺。她們兩個坐在第一排。伊莎貝爾是我們班這個學期的尖子生。老師說,按她的表現,現在就能被選為尖子生。於是大家都“啊啊”地叫著,笑話她。

洛娜的舞伴是羅伯特·蒙哥馬利。我看見她跳的時候眼睛抬得高高的,臉漲得通紅。看她跳舞可有意思了。如果不是她緊張的話,她還能跳得再好一點。她個頭比羅伯特高,羅伯特跳得還行。他們兩家離得很近。羅伯特喜歡足球,如果你想踢球,他會把球借給你。可平時我和他不是一撥的,他有自己的朋友。他們的活動很少,我也不喜歡跟他們一起玩兒。如果看到他們,也隻是點點頭。有時候他們會跟我說話,“哦,小史,你參加童子軍嗎?”“哦,小史,你要去聖經班嗎?”“哦,小史,米切爾正到處找你呢。”可事實上,米切爾沒有找我,他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如果我去問米切爾:“嘿,你剛才有找我嗎?”他一定一無所知。他們這麼說隻是為了能跟我搭上話,因為平時我基本上不跟他們說話。

女孩子不喜歡自己長得比男孩子塊頭大。爸爸也這麼說。如果在窗戶那兒看到什麼,他就會笑著說:“哦,這可比電視要精彩哪。”他看著街上的人,說:“哦,瞧瞧他,哦,再看看她。嘿,瞧他那個光腦袋。嘿,看她那塊頭,差不多有房子那麼大呢!”

街上走著的是一個小個男人和一個大塊頭女人。“嘿,瞧那個小男人和那個大女人。嘿,快過來看啊。”

他讓媽媽去看,可她不喜歡這樣,於是說:“哦,約翰尼,你那樣太不禮貌了,他們是夫婦呢。”“哦,她的塊頭可是他的兩倍。瞧啊,快瞧。”他笑著指向那個女人。如果媽媽不去看,他就會想讓我或者馬特去看。馬特不喜歡他這樣,於是爸爸說怎麼了?隻是看笑話嘛。““如果別人也那麼看你的話,你會高興嗎?”

馬特不喜歡別人看他。可那些人是看不到我們的,因為我們住頂樓。他們還得把頭仰起來才看得到我們,可人們是不會仰著頭走路的。爸爸就喜歡這麼幹,可馬特不喜歡。如果看到爸爸又跑到窗邊看著下麵,馬特就會起身走出家門。爸爸看著他走出去,會看看媽媽,或者繼續扭頭看外麵。

在家的時候,馬特話不多。如果在喝下午茶的時候不見馬特,爸爸就會覺得很奇怪,因為馬特是家裏最容易餓的一個。如果他不在,爸爸就笑著說:“哦,他鐵定是有女朋友了。”“他隻是去看外公了。”媽媽說,“他回來後會把茶點吃了的。”可我知道他就是去看女朋友了。有一次,我進了房間,他正躺在床上,於是我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說什麼呢?”“爸爸說你有女朋友了。”“你聽他瞎說。”

“他說你交了一個女朋友,也許你還去過她家呢!”

馬特閉上眼,手枕在腦後,好像沒聽到我說什麼似的。他和我沒多少話,有時候我挺想跟他說說話的;可有的時候,我也懶得理他。他一點兒都沒有做哥哥的樣子。兄弟之間應該是朋友關係,可他呢?這就是馬特,這就是他,一個我行我素的他。爸爸從來不打他,因為他已經長大了。可他小的時候,爸爸也沒怎麼打過他,比我少多了。他以前還愛幹些什麼,可現在沒有多少活動了。他現在做得最多的就是在房間裏待著,對著收音機。

我衝他說:“嗯,馬特,我能開收音機嗎?”“不行。”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開吧!”於是我把它打開。收音機定在他喜歡的一個頻道上,經常放很多好聽的歌。馬特的眼睛閉著,可我知道他也在聽呢。也許他是啃書啃累了,總是啃啊啃啊,啃個沒完。他這段時間就幹這個了。如果是我的話,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看書的時候,家裏都安安靜靜的,連爸爸也不例外。媽媽總是對他說:“哦,你能把電視聲音調小嗎?”

“哦,再小我就聽不見了。”“馬特在用功學習呢!”

所以家裏所有人都要保持安靜。即使馬特考完試,他也不會停下複習。他平時不怎麼出門,隻有在星期天的時候才出門見見朋友。我們不知道他去哪,隻知道他的那些朋友和他一個學校。哼,所以就是一幫勢利的家夥。馬特的朋友沒幾個,我說的是那種交心的朋友。他以前在附近還有幾個朋友,可現在都不怎麼來往了。所以說,如果他喜歡去現在這個學校的話,那他也是個勢利的家夥。也許他就是的,雖然他是我哥哥。

媽媽會和我說起馬特的學校,可我知道她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接著爸爸也會摻和進來。我們三個正走在醫院的走廊裏,然後我聽見媽媽說:“哦,也許基隆也可以去那所學校。”

哦,她說什麼呢,那可是家私立學校。我看著媽媽,可她沒有繼續往下說,而且也不看我。

外公進了醫院,我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不過聽其他人說好像是身體裏長了什麼東西。當我們進到病房裏的時候,馬特和梅姨已經在那兒了。馬特是自己去醫院找到病房的。他直接就去了醫院,然後問護士,護士指給他外公的病房在哪。

外公病房的床邊圍了很多人,護士進來告訴我們,讓我們別都擠在病房裏。

我和爸爸在病房外等著。他拿出報紙開始讀起來。然後他打了個哈欠,收起報紙,問我:“哦,學校怎麼樣?過得還行吧?”“還行吧!”

“想過去別的學校嗎?”“哦,我還沒想好,也許吧!”

這個夏天後,我就要上中學了。先上初中,再上高中。爸爸說能上高中都是很牛的人。高中畢業後,你就能找到很好的工作。而初中,隻要是個人都能上,即使初中畢業了也還是榆木腦袋。“我得知道,我以後的路該怎麼走,還有就是別告訴媽媽他剛才說的這些話。

於是他又打開報紙繼續看起來。

我看著報紙背麵,邊看邊讀,想知道漫遊者隊有沒有贏得聯賽。我想他們是能贏的,他們會擊敗凱爾特人還有別的球隊最終奪冠。奪冠對他們來說是小意思,要知道,漫遊者隊可是大熱門。通常爸爸不喜歡我在他看報紙的時候讀出聲,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把報紙合上。可現在,他好像忘記這麼一回事了,還把報紙最後幾頁講足球的給了我。

“老師希望我們讀些東西。”

“哦,你看報紙的時候讀出聲來,這樣對你有好處的。”

老師喜歡我們讀些什麼,尤其是讀書。“哦,記住什麼都要讀,反正拿到手上的就得讀。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我連醬油瓶上的標簽都讀。”

同學們都在下麵笑話著她,可她還繼續說著:“所有的標簽,連玉米片的包裝盒我都讀。”她總是在星期一的早晨進教室,說:“哦,上個周末你們有讀什麼書嗎?”我們說有,洛娜讀了一本書。“哦,洛娜,你能給大家講講都讀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