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結2
天空才是灰蒙蒙的亮,銀勾斜掛西天,鴿群晨早覓食,在天空盤旋而過,霧氣兜得人一臉一身。
離早市開市的時辰還是稍早了些,市集上的商販已經三三兩兩地現身擺攤了。
他們要麼手推著木頭車,要麼肩提沉甸甸的扁擔快步走著,趕得汗流浹背。爭著要比其他人提前一時半刻來到的,無非但求今天能占個好位置。
未幾,旭日東升化盡晨霧,會稽城迎來了新的一天。商鋪酒樓陸陸續續地開門營業,街道集市逐漸繁華起來。
東市此時正是城中最熱鬧的地段,吆喝叫賣講價爭辯沸反盈天。人們一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東市采買蔬果準備早飯。
靠的最近街頭的商販正口沫橫飛地吹噓自己的羊肉如何的鮮嫩多汁吹噓得忘乎所以。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尖嘯的馬鳴。
他餘光瞥見粗壯的馬蹄竟然在自己頭頂上橫陳。嚇得他措手不及,當場屁滾尿流。
幸而那馬蹄隻是高高揚起,並未朝他身上重重地踏下,否則他不敢設想自己的慘死的情形必然會五髒俱裂。
他跌倒在一旁喘了半天方緩過氣來,正要破口大罵,抬頭認得竟然是郡司馬的座駕。隻見他跨在馬背上睥睨地朝他看了一眼,已經兩腿一夾馬腹施施然地前去。
守城兵士在前頭驅趕人群開路,一行人來到東市正中央,趕走了圍在告示牆邊的商販,抹了鏹糊大張旗鼓地貼上了官衙通告。
百姓們都是喜歡看熱鬧的,自然地在他們周圍圍了密密麻麻的一圈人牆。郡司馬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百姓,揚著馬鞭道:“逆賊楊萬広,作惡多端,昔年為中丞危大人所剿滅,乃替天行道。無料逆賊遺孤心有不甘,再起事端,擄走危大人嫡子,實罪無可赦。危大人生平清明剛直,不為奸佞所脅。今得夫人首肯,於午時東市刑場對楊氏一門實行起墳鞭屍之刑,以儆效尤,明證大人剛烈之名。乃子安,雖死猶榮!”
郡司馬一言既出,街頭立刻議論紛紛,此時方見兵士們陸陸續續從街頭將一具具鋪滿塵土的靈柩拖入人群當中,大大小小,竟不計其數。當中有些棺木因為過於破敗,加上被粗暴拖遝,其中白骨已然曝露,森森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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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庚沉默不語,伸手推開了側院的偏門。
幽碧緊跟其後,眼看著由庚提步就要離去,終是心裏忐忑拉住了她的衣袖。“姑娘,這樣真的可行麼?隻怕清兒惱羞成怒會傷害公子!”
由庚回頭默默地注視著她,臉色蒼白的嚇人,“如果她真的要殺大公子,早就動手了。”
“但是,若果他們識破了我們的計劃,將來如何向夫人交待?隻怕到時,奴婢萬死莫辭……”
由庚淡然地看著她惶然不安的麵容半晌,“姐姐怕麼?”
幽碧喉嚨一堵,幾乎就有眼淚奪眶而出,忍了好一陣,方咬唇道:“我怕……”
見由庚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幽碧心裏發慌,連忙低頭避過,又道:“姑娘一個人去,真的可以麼?”
“人多會打草驚蛇的,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帽山的地形。你隻要守住這一邊的形勢就好,切勿走漏風聲,尤其不能讓管家知道夫人未曾醒來。”
幽碧茫然無措,開始有些擔憂自己聽從由庚的話假傳夫人旨意是否正確,但是已經騎虎難下,唯今之計也隻能聽從她的指示了。
見她依舊心緒不寧的樣子,由庚補充道:“我會帶大公子回來的。”
幽碧心中躊躇了一陣,最後道:“姑娘一切小心。”
由庚點了點頭,已然緩步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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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陽光灼人,雖然隻是清晨,無奈那日頭烘烤著脊背燥熱的難受。
由庚卻是出了一身冷汗,額上的汗水滑落刺痛了眼睛,腦中一陣昏眩,腳下滑下了好幾寸。一凝神,連忙抓緊突出的岩塊。
為了不被楊維清發現,隻好選擇了一條陡峭的山路。由庚現今隻能賭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靠著較為寬敞的土層上稍作歇息,隻覺得自己的心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掌緊緊地揣住,幾欲破裂,呼吸越發急促紊亂。連忙從懷中取出冰玉露,倒出手掌,也沒有細數就放入口中。
等到藥效逐漸發揮,才覺得劇痛慢慢地被強行壓下,胸口仿佛麻痹似的失去了知覺,她方繼續往上攀爬。
接近巳時,她方在靠山頂的樹林中找到了預料中的山洞口,隱身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靜候了半個時辰,果然看到楊維清和另外一個身形瘦削的男子從山洞中出來,兩人在洞前爭執了好一陣,最終一道離去。
由庚又等了半個時辰,確認他們已經走遠,才走近洞口。
洞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由庚揣緊短匕,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她其實並不確認洞中是否仍有楊維清的同夥,於是未曾點火,以免引起注意。
山洞又黑又深,無光可達,洞壁潮濕甚是寒涼。由庚難受得全身不能自己的發起抖來,胸口抑悶,想要咳出來,然而終於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