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涉水采芙蓉,蘭澤多芳草1(1 / 3)

夏,晨初.風微涼,吹得江上荷葉擾揚輕擺,簌簌不止,並夾來陣陣荷香.滿江翠綠上綴著點點粉嫩.荷花且半開,如含笑卻帶羞,清麗脫俗.密密匝匝的荷叢之下,有流水涓涓,和著林間鳥鳴,細聽如天籟,江上有采蓮女子放歌,歌聲清亮渺遠,從遠處傳來,如神音.

日已東升,斜掛梢頭.萬物似披金縷,光芒耀眼.仰躺而望,萬裏晴空,天高渺遠.

然而,風中隱隱有腥血之味飄來,廝殺聲由遠及近.有呻吟聲,揮刀聲,踏草聲,刀劍沒入血肉的暗響,血液飛濺的噝噝生亦恍若有聞.

林鳥驚飛,草間蟲蛙鳴響被打亂,明媚祥和的湡江瞬間被肅殺氣息籠罩,血染四方.

劍光快如遊龍,縱橫在林木間,分不清敵我,幾招橫劈,又快有狠,毫無招式可言,利落地落劍,魯江終於砍下了最後兩個黑衣人.

繃緊的神經微舒,馬上回身去查看身後少年的情況。

“殿下受驚了,可安好?”

“無礙.”少年發束白玉冠,緩帶輕袍,腰間懸飛龍在天玉佩,麵目清俊如高山流水,眉目朗然如芝蘭玉樹,一行人一路來行色匆匆,周身血濺五步,他仍神態從容,不見半分落拓.抬手不著痕跡地帶起正要屈膝跪下的魯江,淡然道:“對方來勢洶洶,必不會就此罷休,將軍定要小心.”

仿佛應驗少年所言,語音方落,細細水聲中,忽聞隱隱有人馬快速前進的踏草聲.聽其步伐沉穩有力,就算不是一等高手,也必不是簡單.

對方分明刻意隱藏行跡,以魯江這等身手不凡,以及由多年對敵經驗的人,稍不留神便無法察覺,而此時恐怕已在百丈之內,但是,他們身後已無路可退!

魯江馬上擺好陣勢,把少年護在身後,眼睛快速掃視身側.

對方三日前忽然現身他們所在的靈郡,分左中右三麵圍追,他們人數雖不多,但一個個太陽穴微微隆起,絕對是一等高手,出手非常狠毒,欲致他們於死地。

半年前下斛州隻為治水賑災之故,魯江帶來的護衛隻有五十人,雖然全部都是禁衛精英,但難以抵擋敵方窮追猛打。魯江初時隻能盼望著宮中派出羽林軍來接應。

隻是這些刺客咄咄逼人,將他們逼離主道,使得他們無法與可能前來的羽林軍回合。

五十人,全部都是皇上從羽林軍挑選出來的精英,現在隻剩身邊兩人,而且都已經筋疲力盡,傷痕累累.此處三麵環山,後有湡江,已成甕中捉鱉的形勢了.

三人臉色發白地對望一眼,不禁汗霪霪而下.恐怕今日即便是拚死一搏,也要血濺湡江了,眾人不怕死,但身後的少年乃是天命所歸.

魯江餘光看著少年,朗眉星目,氣度不凡,分明是天人之姿.握劍的手又重了幾分,魯江雙目微閉了下,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壯誌淩雲,以身酬國的淩厲,一如當年衝鋒陷陣,鼓號齊鳴之時.

眾人如弓上強弩,一觸即發.林間枝葉隨風簌簌而動,他們隻聽見飛疾的步伐聲,劍鋒擦風而過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呼嘯,殺氣洶湧而來,步步逼近,如煉獄死神.

太陽已高升,空氣漸漸悶熱。

風來時,有草葉香,荷香,以及濃重的血腥之味,讓人窒息.

少年的眉頭微微皺了下。

忽然,身後有櫓聲欸乃,荷叢簌簌顫抖,衣裳與枝葉摩擦聲響.

眾人大驚,何時有人從水路漸近,他們竟然毫無所覺!四麵合圍,對方竟然心思細密至此,恐怕真是抱著必殺之心!

三人連忙變換身形,將少年合圍在中心,魯江額上青筋暴突,劍高舉格擋在身前,衣衫濕了一背,緊貼在身上.

隻是半響,荷叢中一隻船槳橫伸了出來,將荷葉輕撥向兩邊,一張嬌顏顯露在眾人眼前.少年在此刻卻突然想起:“芙蓉相麵兩邊開,荷葉羅裙一色裁”這一句詩來.

魯江見是一稚齡少女,微微鬆了一口氣,暗暗打量著她,脂粉不施,明眸皓齒.一身綠蘿裙幾乎與身後荷葉渾然一色.赤腳踏著小舟,舟上堆了半船荷花,暗生幽香,衣袖被擄至上臂,正舉著船槳擋住兩邊的荷葉.

“小姑娘,即刻離開此地,以免無端遭受殺身之禍.”魯江神情嚴厲地說.

不想,少女恍若未聽見魯江語氣中的肅殺,對身後伏屍滿地也是置若罔聞,望著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她的白衣少年,隻是盈盈一笑,燦若清河.道:“洛中何鬱鬱,冠帶自相索.長衢羅夾巷,王侯多第宅.湡江兩岸夾百餘丈,父親命我在此處渡故人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