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掌勺的大廚,是不是得了重感冒?不舒服,休息就是了,不宜再給客人做飯的。艨很嚴肅地說。

小姐一路小跑去了操作間,很快回來報告說,掌勺的人很健康,沒有病的。她一邊說著,一邊臉上露出嫌艨多此一舉的神色。

我也有些怪艨,你又不是防疫站的官員,管得真寬。忙說,快吃快吃,要不菜就涼了。

艨又夾了一筷子菜,仔細嚐嚐,然後說,既然大廚沒生病,那就一定是換了廚師。這菜的味道和往日不一樣,鹽擱得尤其多。我原以為是廚師生了感冒,舌苔黃厚,辨不出鹹淡,現在可確定是換了人。對嗎?她征詢地望著小姐。

小姐一下子委靡起來,又有幾分佩服地說,你的舌頭真是神。大廚今天有急事沒來,菜果真是二廚代炒的。真對不起。

小姐的態度親切可人,我覺得大可到此為止。不想艨根本不吃這一套,緩緩地說,在飯店裏,是不應該說“對不起”這幾個字的。艨說,如果我享受了你的服務,出門的時候,不付錢,隻說一聲“對不起”,行嗎?

小姐不語,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艨循循善誘地說,在你這裏,我所要的一切都是付費的。用“對不起”這種話安慰客人,不做實質的解決,往輕點說是搪塞,重說就是巧取豪奪。

這時一個胖胖的男人走過來,和氣地說,我是這裏的老板,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有什麼要求,就同我說吧。是菜不夠熱,還是原料不新鮮?您要是覺得口感太鹹的話,我這就叫廚房再燒一盤,您以為如何?

我想,艨總該借坡下驢了吧。沒想到艨說,我想要少付你錢。

老板壓著怒火說,菜的價錢是在菜譜上明碼標了的,你點了這道菜,就是認可了它的價錢,怎麼能吃了之後殺價呢?看來您是常客,若還看得起小店,這道菜我可以無償奉送,少收錢卻是不能開例的。

艨不慌不忙地說,菜譜上是有價錢不假,可你那是根據大廚的手藝定的單,現在換了二廚,他的手藝的確不如大廚,你就不能按照原來的定價收費。因為你付給大廚的工錢和付給二廚的工錢是不一樣的。既然你按他們的手藝論價,為什麼到了我這裏,就行不通了呢?

話被艨這樣掰開揉碎一說,理就是很分明的事了。於是艨達到了目的。

和艨進街上的公共廁所,艨感歎地說,真豪華啊,廁所像宮殿,這好像是中國改變最大的地方。

女廁所裏每一扇洗手間的門都緊閉著,女人們站在白瓷磚地上,看守著那些門,等待輪到自己的時刻。

我和艨各選了一列隊伍,耐心等待。我的那扇門還好,不斷地開啟關閉,不一會就輪到了我。艨可慘了,像阿裏巴巴不曾說出“芝麻開門”的口訣,那門總是莊嚴地緊閉著。我受不了氣味,對艨說了聲我到外麵去等你啊,便撤了出去。等了許久,許多比艨晚進去的女人都出來了,艨還在等待……等艨終於解決問題了以後,我對艨說,可惜你站錯了隊啊。

艨嘻嘻笑著說,煩你陪我去找一下公共廁所的負責人。

我說,就是門口發手紙的老大媽。艨說,你別欺我出國多年,這點規矩還是記得的。她管不了事。我要找一位負責公共設施的官員。

我表示愛莫能助,不知道這類官司是找環保局還是園林局(因為那廁所在一處公園內)。艨思索了片刻。找來報紙,毫不猶豫地撥打了上麵刊登的市長電話。

我嚇得用手壓住電話叉簧,說,艨你瘋了,太不注意國情!

艨說,我正是相信政府是為人民辦事的啊。

我說,一個廁所,哪裏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艨說,不單單是廁所。還有郵局、銀行、售票處等等,中國凡是有窗口和門口的地方,隻要排隊,都存在這個問題。每個工作人員速度不同,需要服務的人耗時也不同,後麵等待的人不能預先獲知準確信息。如果聽天由命,隨便等候,就會造成不合理、不平等、不公正……關於這種機遇的分配問題,作為個人調查起來很困難,甚至無能為力。比如我剛才不能一個個地問排在前麵的女人,你是解大手還是解小手,以確定我該排在哪一隊後……

我說,艨你把一個簡單的問題說得很複雜,簡明扼要地告訴我,你打算在廁所裏搞一場什麼樣的革命?

艨說,要求市長在廁所裏設條一米線,等候的人都在線外,這樣就避免了排錯隊的問題,提高效率,大家心情愉快。北美就是這樣的。

我說,艨,你在國內還會上幾次廁所?還會給誰寄錢或取郵件?我們浸泡其中都置若罔聞,你又何必這樣不依不饒?你已是一個北美人,馬上就要回北美去,還是到那裏安穩享受你的廁所一米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