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請你出來一會兒嗎?”小斯喬弗說。他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有力氣。

店主搖搖頭,笑笑,跟著這孩子從店裏走出來。

小斯喬弗一句話也沒說,走到一塊大石頭跟前,彎下腰,猛地舉起了這塊石頭。

放下石頭後,他轉過身來,對店主說:“去年你雇的那個夥計舉不動這塊石頭,我親眼看見他試過好幾次。”

店主笑笑,說:“如果你這樣結實,我想,我是可以雇用你的。”

“你能像雇用別的夥計那樣,供給膳食,給我同樣的工錢嗎?”

“可以。”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必靠救濟生活了。”小斯喬弗如釋重負。

小斯喬弗學著店主的樣子,把手向店主伸過去。

“再見。”他說。

“請到店裏去一下。”店主說。

店主走到前頭,打開去廚房的門,讓小斯喬弗進去,然後對廚娘說:“給這個小夥子拿點吃的來。”

但小斯喬弗堅決地搖了搖頭。

“你不餓嗎?”店主問。

“餓。”小夥子回答。他的聲音有點兒顫抖,他早已是饑腸轆轆。但他挺直腰杆說:“那樣一來,就該是施舍了,我絕不接受。”

店主想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小夥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腦袋,向廚娘做了個手勢,要她把飯菜端過來。

“客人來的時候,你一定見過你父親招待客人喝杯酒,或者喝杯咖啡,是嗎?”

“是的。”小斯喬弗回答。

“好,我沒說錯吧?我們得招待我們的客人,如果客人不接受,那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所以你瞧,你必須跟我一同用餐,因為你是我的客人。”

“那麼,我想,我就必須吃飯了。”小夥子歎了口氣說。

有一會兒工夫,小斯喬弗沉思著坐在那兒,然後他又平靜地說:“要付清一切債務,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上帝保佑。”

當人們趕來,把他們從雪堆中挖出來的時候,老斯喬弗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這種立身處世的品德是與生俱來的。願上帝保佑你!”店主摸出手帕,此時他已激動得掉下了眼淚。

小斯喬弗詫異地注意到店主流露出來的表情,他靜靜地看著店主,然後說:“父親從來不哭。”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自個兒也從來不哭。從我小時候起,我就從來不哭。我看見父親過世,我想哭,但是怕他會不高興,所以我沒敢哭。”

緊接著,小斯喬弗一頭撲進店主的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藍蝴蝶

文/姬小苔

他不喜歡蝴蝶,因為他不喜歡毛蟲。

蝴蝶是毛蟲變的。

她喜歡蝴蝶。她是植物病蟲害係畢業的,畢業論文寫的就是她下苦功研究了多年的蝴蝶。

他們認識在學校裏。她穿著一件圓領T恤,站在樹底下,迎著太陽光,小小的,黑黑的,泥土氣息很重的一張臉。

他正在圖書館外的林蔭大道上打羽毛球,球飛了,才發現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在做什麼?”他好奇地問。

她立即把食指豎在唇間:“噓!你會嚇著它的。”他看到那隻在高枝上爬著的小東西,被它惡心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沒再理會那隻毛蟲。撿了球就走開了,後來有人為他們介紹,因為他們是同鄉。

他很早就離開那個海濱小鎮,到外地求學,對家鄉來說是完全沒有印象的,她卻什麼都知道,什麼人都認識。

她在學校裏也是無所不知。是係裏功課最棒,人緣最好,也是最醜的女生。大家都喊她蝴蝶。他起初隻是在她背後這麼稱呼她,後來當麵的喊,她也笑眯眯地答應。

她真的喜歡蝴蝶,並不覺得是諷刺。

她經常在樹林裏頭,一站就是好幾個鍾頭,隻為了尋找毛蟲,然後小心翼翼地用火柴棒撥下來。

那麼軟那麼黏的小蟲,綠的,黑的,有些悲傷還有奇奇怪怪的斑點。她給他看過她的大玻璃箱,毛蟲結蛹化成蝴蝶後,就在裏麵飛舞、交配、產卵和死亡。

他看過那麼赤裸裸的生命過程,不論是開始還是結束,都不覺什麼好玩。

可是她是個有趣的人。

他越來越喜歡她的臉,醜得有趣的臉。隻是喜歡。

他也常逗她:“蝴蝶是益鳥還是害鳥?”她總是一本正經地回答:“蝴蝶不是鳥。”她還試圖糾正他的謬誤,台灣產的蝴蝶,尚未發現渾身長毛的幼蟲,所謂的毛毛蟲,與蝴蝶無關。

要辨識毛毛蟲和未來的蝴蝶,需要經驗,他自認沒有這方麵的學問。

她畢業後,到博物館去工作,漸漸地,容顏上開始有了改變。

首先,她白了。

一個禮拜有六天待在有空調的辦公室工作,怎能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