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給姐姐買一個家。

春天的日子裏

文/張燕玲

我向來沒有注意過春天竟是這樣靈光洋溢的。過去我老覺得春天是個發瘋的季節,萬物瘋長,疾病叢生,莫名小蟲亂飛,時令乍寒乍暖的,連綿雨也發瘋似的難斷根。每年的春遊也旨在外出潤潤被生活烘幹了的靈體。

近日有機會住到鄉下,方知昨日的我實在太累於生活而少了份浪漫的夢想、豐盈的情思,早衰了才忽略春天的可愛。

是的,春天是個發瘋得可愛的季節。不陰不晴的天氣時哭時笑,那是她在撒嬌!這不,才一夜工夫,昨天門前屋後還是黃一塊黑一塊,又淺淺地綠一塊的空地,就笑成了一片清清爽爽的綠氈了;昨晚走過田埂時,也隻是一片蓊蓊綠葉的野草莓,今晚散步便能捧回紅瑩瑩甜滋滋的果實;就連路邊幾棵老樹的心也溫柔了,這時的她童心發作,常常笑嘻嘻地將春風攬到密葉裏,整天縹縹緲緲地奏出仙樂般的聲音,尤其靜夜,和著蛙聲,把月也迷醉得跟人心一樣蕩漾。萬物都在瘋長新意呀。春是年輕的!

更妙的是雨後,且不說遠處被洗過的青山蒼翠欲滴,就是門前那一大片車前草就夠清爽迷人的了。清爽中盈盈走來一個提籃大姐。“張老師,到你家園子摘菜來了!”“我哪來的菜園?”正愕然。隻見衣著白底紅點的她和淺黃菜籃一起喜滋滋地點染在門前的新綠上了,右手掐著一片雨後才瘋長出來的車前草葉柄,輕輕一拉,嗤的一聲,絲絲葉脈與葉分開了。情不自禁,我也如是掐了半籃,洗淨,切碎,放些剁細的雞肉煮了半鍋湯。嘩,那滿口春葉的氣息,喝一口湯,清香直逼心底。“爽極了!”一起品嚐的左鄰右舍直嚷嚷。第二天,他們還叫再煮,然而,我笑著搖搖頭,有昨天的記憶就夠幸福的了,何必要窮盡那滋味兒?再說經過一天的太陽,昨天還嫩生生的顏色今天已瘋成了深綠了,昨日的清香可心不會再有了。

春天就是這樣唱著響亮的新歌,永遠向著充實和完成的路上走去。

更讓我神迷的是那無數的十五六歲的少年。當他們昂首闊步滿麵春風向我走來時,先是一股爽朗新鮮之氣迎麵撲來,坐著站著聊完天,給我留下的便是他們尚未徹底走出“鴻蒙國裏”的純淨、歡樂、爽直和一縷迷茫,一絲易感。

作者顯然是有感於春天那靈光四溢的氣息,在一切視力所及的地方都發現了一種年輕而躍動的美好。那種美好散發著野草莓與車前草的甜味與香氣,藏身於少年們爽朗新鮮的笑貌中,當然女兒的新月般的笑臉也讓人聯想起蓓蕾的姿態……一切都是新生的,帶著無限的可能,讓人希冀——以無限歡樂的心情。再細看那些少男,一個個目射靈光,仿佛他就是一團能燃燒世界也能燃燒自己的烈火,他們吃飯時那般狼吞虎咽的豪放,那陣剛從球場出來熱汗如雨便到水龍頭下嘩啦啦直衝的旋風,都令我讚歎不已,這就是青春。再回頭看那些一個個玉雪玲瓏的女孩,似乎沒有一個醜的,青春的美賜給了她們無上的驕傲。你看,瑩滑的肌膚,生動的臉龐,亮晶晶的雙眼,身子矯健得像一隻燕子,跳動得那麼輕靈可人。仿佛這自然的春天隻是這些少男少女的了,真是“不羨神仙羨少年”呀!

於是,當我站在講台上給他們“講座”時,望著那塞滿教室又擠在窗口走廊裏的純淨少年,我的心柔柔地感動著,一時文思泉湧,無數的愛意盡情開出了無數芬芳美麗的思想花朵,那不斷的熱烈掌聲,便是他們賦予我最真切的愛意和信任,此時,我與他們最相通!似乎,我也年輕了許多,被簇擁走出教室的我,沉浸於青春的歡樂中。那是一個多麼純淨的世界啊,隻要你平等地走向少年,讓他們於瞬間接受你的真摯、信任還有理解和才情,那麼他們就會忘乎所以地愛戴你,甚至崇拜你。愛青年人,青年人也一定會愛你的。這大約便是魯迅、農婦(海外女作家)之所以樂於與青年人為伍的緣由之一吧。

三月,女兒三歲了。母親寄來的相片上,才分別兩個月的女兒像插上閃光的翅膀似的長了許多,那新月般的笑臉,不正是這春天裏一朵令人心醉的蓓蕾嗎?四月,自己也過了三十,生活的皺紋卻不是熨鬥所能熨平的了。然而,我們每個人要愈合創傷、走出精神的早衰,並非隻是在黃連樹下彈琴,更重要的是要注意在我們體內奔突的那股猶如這春天般瘋長的生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