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擦抽油煙機——為什麼自己不能像農村來的民工那樣也去幹呢?
從此以後,丈夫成了她的師傅。這台機器,拆了裝,裝了拆,床上鋪上報紙,就成了演練場。每個螺絲,每個夾板,已經深嵌到夏文的記憶中了。
就這樣,夏文兩個月後“出師”了。她學著別人的樣子,把工具兜子、水桶綁到自行車上。她的這種裝束,在熙攘的大街上,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風景。
起初站了一個月的馬路,夏文隻做成了7次活。最早出去的一次,淩晨5點半離開家,趕到住戶家已是8點整;最晚回家的一次,《晚間新聞》主持人已說再見。盡管如此,每次按照約定的時間上門服務,她的心裏就會湧動著一種希冀,每蹬上住戶的一級樓梯,就會有“成功的一次”的激動。
她告訴我,這種“精神勝利法”其實挺重要,否則,哪裏去尋找自信?
她手中的小鏟上下舞動,機器內壁的油泥蜷曲著翻滾下來。接著,她取出一把挺特別的布球,擦洗頑漬。我問她這布球的來曆,才知道這又是一個夏文式的“典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夏文從業的初始階段,用50元錢購置了一套組合工具。可是,消耗最多的是一次性清洗棉球。起初,她把家中所有的舊布都用上了,卻還是供不應求。有一次她望著一家美容廳晾曬的毛巾發呆。毛巾非常多,甚至算是壯觀。夏文去找經理。經理迷惑地問,你想買舊毛巾?夏文說,我想要這種東西,可是我沒有錢,但可以給你們幹活。
經理顯然沒有這種“業務洽談”的經曆。他愣了半天,才弄明白這個特殊打工者的用意。他欣然答應:夏文每月給理發廳做一次大掃除,報酬是替換下來的所有毛巾。
就這樣,夏文用她的艱辛啟動了同樣艱辛的擦抽油煙機的勞作。
4個小時後,夏文終於裝好了機器。由於長時間蹲著幹活,她站起來的時候居然有些蹣跚。這個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氣味。夏文淡淡地解釋說,這些日子經常腰痛,就穿上了帶中藥袋的棉褲。她的臉上還淌著汗水,油汙和汗水的混合就像是一副戲劇臉譜……想起昨晚風光無限的同學們,我突然有了一種辛酸。
我惟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多付給她酬金。然而,盡管我當時的態度異常堅定,可還是沒能說服她多收下一分錢。
夏文平靜地說,你應該給我20元錢,這是我今天勞動所得……我應該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這個傾訴的機會。不過,我覺得我是幸福的,我的家庭也是幸福的。我已經學會了在清苦的日子中尋找幸福。我想,這也許就叫做勇氣……
我再一次發覺她的眼裏閃爍著感動。
即使一個弱小的人,也會有足夠的力量感動你。
父親的跪
文/佚名
我永遠忘不了自己在中學時所發生的荒唐的一件事。
自從我步入這所重點高中的大門,我就不是個好學生。我來自農村,我以此為恥辱。我整天和班裏幾個城市的小流氓混在一起,一起曠課,一起打桌球,一起喝酒,一起看錄像,一起追女孩子……
我忘記了我的父母都是農民;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多交了幾千塊錢的自費生:忘記這是父母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血汗;忘記了自己的理想;忘記了父親的期盼。隻知道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個夜晚夜色很黑。我趁著別人在上晚自習,又和他們再一次逃出了校門,竄進了街上的錄像廳內。後來,我們又商量去偷自行車,結果被學校政教處的老師從派出所求情帶了回來。
第二天,在政教處蹲了一上午的我被通知回家喊家長。我清楚地知道,一個平素對學生要求甚嚴的重點高中讓學生回家意味著什麼。我哪敢回家,哪敢麵對我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雙親!
在極度的驚恐不安中,我想起來有一位喊表嫂的遠方親戚,我到了她家,戰戰兢兢地向她說明了一切。請她去給說情,求學校不要開除我。並哭著請她不要讓我父親知道這件事。但也沒有什麼作用。
次日上午,我失魂落魄地躺在宿舍裏。我已經被嚇傻了,學校要開除我的消息讓我五雷轟頂。我腦子裏一直在想:“我被開除了,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樣跟父親說,我還怎樣有臉回到家中……”這時,門“吱”一聲響,我木然地抬頭望去,啊,父親,是父親站在我麵前!他依舊穿著我穿舊的那件破舊的灰茄克,腳上一雙解放鞋上沾滿了黃泥——他一定跑了很遠很遠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