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你現在該忘記他了吧?”哥哥問。

“已經不用了。”雪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顫抖與悲傷,她隻是說:“我的心會跟他去,或許,那個地方的雪,會是紅色的吧。”

“別傻了!”哥哥猛地抱住雪:“不許說這種傻話,不許,連想也不可以想!”

“對不起,哥哥,我們來世再做兄妹好嗎?”妹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不要,我不要!”哥哥呼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忘了他呢?他真的這麼重要嗎?”

“不是重要,”雪的笑容總是這麼美,即使現在也一樣:“是一生相隨,永不變心。”

“一生相隨,永不變心。”哥哥默默地重複著這句話,“那好吧,我有話告訴你,如果聽完之後,你還是要死,我不會攔你。”

雪不知道哥哥要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聽著。

突然,哥哥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以前那種因燒傷而沙啞的聲音,而是她最熟悉的,最盼望的聲音,他說:“記住了,小雪,不管以後我會去到哪裏,當天空下紅雪的時候我就會回來,回到你的麵前,我們約定了。”

“笨小雪,做相愛的人是要一生相隨,永不變心的!你做得到嗎?”

最熟悉的聲音,輕輕地重複著曾經最熟悉的話,溫暖的體溫,抱著雪的身體,不是夢,這真的不是夢。

雪猛地撲了上去,哭著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裝成我哥哥?為什麼不告訴我?當我等你的時候,你一定在笑我吧?你故意捉弄我嗎?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捉弄我的人是你呀!”緊緊地抱緊雪,隻怕她會從懷裏跑掉:“當初和我在一起,你不停地告訴我,你有多愛你哥哥,告訴我你哥哥有多麼的優秀,其實那個身體是你哥哥,我隻是怕你經受不住打擊,才騙你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當我變作你哥哥之時,你卻總是說你有多愛我呢?為什麼不忘掉我?我不好的!”

當白雪化作紅色的時候,有一對戀人,正相擁坐在屋簷下,就讓那飄落的紅梅為他們作證吧!“我在乎哥哥,卻更在乎你,我隻知道,你答應過決不會離開我,你不會食言的,我愛你,哥哥的是親情,你卻是真愛,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懂嗎?”雪將他摟得更緊,更緊。

他輕輕地問雪:“可是這樣的話,你就再沒有親人了,你不後悔嗎?”

雪搖搖頭:“我要的,隻是你而已,隻要你在我身邊,一切,都無所謂了。”

雪還是在下著,無意中望出窗外,是紅色的呢!紅梅飄落,不是一場最美的紅雪嗎?當白雪化作紅色的時候,有一對戀人,正相擁坐在屋簷下,就讓那飄落的紅梅為他們作證吧!

一生相隨,永不變心……

快手劉

文/馮驥才

人人在童年,都是時間的富翁。胡亂揮霍也使不盡。有時呆在家裏悶得慌,或者父親嫌我太鬧,打發我出去玩玩,我就不免要到離家很近的那個街口,去看快手劉變戲法。

快手劉是個撂地擺攤賣糖的胖大漢子。他有個隨身背著的漆成綠色的小木箱,在哪兒擺攤就把木箱放在哪兒。箱上架一條滿是洞眼的橫木板,洞眼插著一排排廉價而赤黃的棒糖。他變戲法是為了吸引孩子們來買糖。戲法十分簡單,俗稱“小碗扣球”。一塊絹子似的黃布鋪在地上,兩隻白瓷小茶碗。四隻滴溜溜的大紅玻璃球兒,就這再普通不過的三樣道具,卻叫他變得神出鬼沒。他兩隻手各拿一隻茶碗,你明明看見每隻碗下邊扣著兩隻紅球兒,你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嘿!四隻球兒竟然全都跑到一隻茶碗下邊去了,難道球兒是從地下鑽過去的?他就這樣把兩隻碗翻來翻去,一邊叫天喊地,東指一下手,西吹一口氣,好像真有什麼看不見的神靈做他的幫手,四隻小球兒忽來忽去,根本猜不到它們在哪裏。這種戲法,比舞台上的魔術難變,舞台隻有一邊對著觀眾,街頭上的土戲法,前後左右圍一圈人,人們的視線從四麵八方射來,容易看出破綻。有一次,我親眼瞧見他手指飛快地一動,把一隻球兒塞在碗下邊扣住,便禁不住大叫:

“在右邊那個碗底下哪,我看見了!”

“你看見了?”快手劉明亮的大眼珠子朝我驚奇地一閃,跟著換了一種正經的神氣對我說,“不會吧!你可得說準了。猜錯就得買我的糖。”

“行!我說準了!”我親眼所見,所以一口咬定。自信使我的聲音非常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