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惠美?真是東洋鬼子啊?難怪臉長得這麼卡哇伊,個子這麼——倭寇,竟然能躲在師兄的陰影裏,不露一點痕跡,那得是多嬌小啊!
她立即感到自己太龐然大物了,好像一座冰川,矗立在兩個小企鵝麵前。
“卡哇伊”抗議性地“嗯嗯”了兩聲。
師兄心領神會,唯唯諾諾地改口說:“不是女朋友,是——wife,媳婦兒,我們剛——結婚了。”
她腦子裏有一千匹野馬呼嘯奔過,每匹都豎起前蹄誇獎她:
幸好沒對父母說師兄是你男朋友!
幸好對父母撒了謊說師兄有女朋友!
幸好沒隆重地跑去車站接師兄!
幸好沒讓你爸媽到門邊來恭候師兄!
有匹野馬肯定是從美國那邊來的:幸好你沒對室友說師兄在追你!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就丟人丟到火星去了!而她,竟然在不經意之間,全都避免了。
這得是什麼樣的人品啊!
她一邊讓兩位新人進屋,一邊飛快地盤算著該如何給父母發警報,免得他們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
進門之後,師兄盡失從前在海外時的那份自信與瀟灑,像個剛入大學的小師弟一樣,拖著行李,傻呆呆地站在客廳。
“卡哇伊”還是兩手拖著他的臂膀,小鳥依人地站在那裏,睜著大眼睛四下張望。
她以過來人的身份堅定不移地認為“卡哇伊”也戴了美瞳,不過是比她大一圈的那種,看上去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鳥,瞪著大眼睛在問:“腫麼了?到底是腫麼了?”
她客氣地說:“坐,坐呀,我去叫我爸媽。”
師兄還在“別別別”,她已經跑到父母臥室裏去了,一把關上門,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長聲。
那兩個受了感染,都像地下工作人員一樣湊到她身邊,耳語道:“來了?”
“來了。”
她媽急忙抻衣襟:“那我們該出去了吧?”
“先別忙。”
“為什麼?”
“他wife也來了。”
“他什麼也來了?”
“他媳婦!”
“媳婦?”
“他老婆,愛人,妻子……”
那兩個狐疑地問:“你又在忽悠我們?”
“我忽悠你們幹嗎?”
“那他……他、他結婚了?”
“嗯。”
“什麼時候結的?”
“剛結的。”
老媽聲調提高了:“那他怎麼說……”
她又“噓”了一聲:“他說什麼了?他什麼都沒說——”
老爸得意地說:“看見沒有?我就說了,人家可能就是來旅遊的。”
老媽瞪他一眼:“你幸災樂禍個什麼?自己的女兒被人騙了,你不感到義憤,還這麼……”
她打斷老媽:“誰被騙了?我早就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真不是啊?我還以為你是在忽悠我們——”
“誰忽悠你們了?”
老媽上上下下打量她,搞得她十分後悔穿了那件駝色波點雪紡連衣裙,早知道是這樣,穿套睡衣睡褲就更能證明自己早就說過“他不是我男朋友”了。
老爸問:“那我們……現在要不要出去……歡迎他們一下?”
老媽邊脫套裙邊往床邊走:“我不去了,我頭疼,要躺會兒。”
她知道老媽的“農村親戚綜合征”又犯了,也不勉強,隻對老爸說:“你想去就去,不去也沒什麼,有我接待他們就行了。”
老爸義不容辭地說:“農村來的人,我還是出去應酬一下比較好。”
“你要去就去吧,說話注意點——”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她正想反駁,馬上意識到老爸指的是“應酬農村人”,那的確不是第一次,遂放下心來。
父女倆來到客廳,師兄還像呆鵝一樣傻站在那裏,而“卡哇伊”還是像隻小鳥一樣,掛在師兄的臂膀上,嘬著小嘴,瞪著大眼睛,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