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英帶著小肉包來到鎮東街一個藥房。藥房房簷上掛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麵刻著三個大字:樂善堂。
門兩邊的兩塊長木板上是一副字聯:
錢解世間千般難
藥除天下萬種痛
藥房櫃台內,吉田雄正帶著一副墨鏡,正和藥房掌櫃正在說話,見到梁秀英和小肉包進來,吉田雄正鑽進了裏屋。
梁秀英領著小肉包來到櫃台前。
秀英:“掌櫃的,有打胎藥嗎?”
掌櫃眯著小眼睛,看著兩個女人。
小肉包穿著紫紅色的新綢緞衣服,有些不適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後,又抬起來頭。
“你倆誰用啊?”
掌櫃故意發問,他在判斷誰是付錢人。
秀英:“看你說的,我都多大年紀了,給她用的。”
掌櫃斜著眼睛:“你是她什麼人?”
秀英:“我是她姨。她是我的外甥女。”
掌櫃:“噢,那就是說,錢由你出,藥給她用。”
秀英:“是。”
掌櫃:“你是想買貴的,還是買賤的。”
秀英:“貴的怎麼講,賤的又怎麼講?”
掌櫃:“貴的呢,是純東洋日本貨,我保準能把孩子打下來,賤的呢,是本地先生配的偏方,可就不好說了,打下來也是它,打不下來也是它。就沒有個準了。要是一副打不下來,你就得多吃幾副。多費點工夫。”
秀英:“那就買貴的吧。”
掌櫃:“純東洋貨。六塊大洋一副。”
秀英:“好價呀。夠鄉下一家人幾個月的花銷。”
掌櫃:“一分價錢一分貨,我和你說過了,這是東洋日本貨,是用大火輪漂洋過海運來的。遠著呐,那大火輪不是靠刮風吹過來的,是燒著錢冒著煙,轟轟隆隆開過來的。”
秀英:“不能便宜點?”
掌櫃:“嫌貴了?你可以不買啊。就讓她鼓著大肚子把孩子生出來,再用塊破布包上,扔到河邊去喂狗呀,那才省呢。一個銅板你都不用掏。”
梁秀英知道,打胎藥大多是給不正經的女人用的,藥房掌櫃趁機敲竹杠,說些難聽的,她也隻能是啞巴吃黃連。
她從包袱裏掏出一摞大洋遞給掌櫃。
掌櫃用手往桌上一攤。拿出一個,放到耳邊用手指一彈。
掌櫃:“嗯,真正的袁大頭,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正好六塊。稍等。”
掌櫃轉到布簾裏麵,拿出一個印著日本文字的小紙盒,上麵還印著女人半裸體畫像。
掌櫃:“老嫂子,你是知道的,這種藥不是隨便賣的,也不是隨便用的,它不是用來治病的,是用它來擺事的,這事擺的好,擺的不好,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與本店無關,出了這個門,我們誰也不認識誰,不管發生什麼麻煩事,都是你們自己的。明白嗎?”
秀英:“知道,知道。”
梁秀英沒有動搖,為了丈夫和自己,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接過藥盒,拉著小肉包出了門。
掌櫃陰陽怪氣:“慢走,別絆倒嘍。”
吉田雄正從裏屋出來。
“你怎麼要價那麼高?”
“怎麼,這裏的藥幾乎都是你的,你不希望多賣錢?”
“你要價太高,會有人買嗎?”
“這你不用擔心,這種藥,隻有一種用處,就是處理不著調女人肚子裏的麻煩,有了麻煩的女人要想要臉,她就得用。我要多少錢,她們都得買。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哈哈哈。それなりに良い。”
吉田笑的很得意。
兩個女人出了藥房門,在街上走著,碰到掛著幌子的小飯館,小肉包腳步慢了下來。梁秀英掃了一眼。
“噢,我們還沒有吃午飯,餓了吧?”
“嗯。你是過來人,還不知道啊,懷了孩子的女人,又想吃又能吃。也不奇怪,一張嘴得管兩個人的饑飽。”
秀英:“那好吧,我們進去吃一口。吃飯的時候,你就把藥吃了,完後我倆到西街我表妹家裏。”
肉包:“怎麼在飯館裏吃藥,到你表妹家不能吃啊?”
秀英:“你就不知道寒磣,在她家吃打胎藥,我表妹要問我,你為什麼吃打胎藥,你和誰有的野種,我怎麼說,我能說是你和我男人兩個鬼混出來的?”
肉包:“啊,也是。”
秀英:“我隻能對表妹說,你是我男人表弟的媳婦,幹活不小心抻著了,流了產。在她家住是因為離鎮裏的醫院近,看病買藥都方便。等你肚子裏的東西打掉了,身子也差不多了,你就拿錢走人。”
肉包:“媽呀,今天不回廠子啦?”
秀英:“回廠子幹什麼?你要回去找誰?”
梁秀英想到這個無知可能要找自己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