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無事,信步而行,不覺已到城外。
鄉村公路蜿蜒盤旋,不時有小轎車、農用車、摩托車呼嘯而過,卷起陣陣煩人煙塵,索性下了公路,向山間走去。
春光明媚。風吹過來,帶著淡淡的青草幽香,我的腳踩在柔柔的草上,聽到草兒“沙沙”的掙紮聲。
“年輕人,你弄疼了草。”一個中年人攔住了我,他的頭發長而散亂,胡子拉碴,衣著也奇特,像街頭的行為藝術家。
“它既然要來到世間,總會受傷總會疼。”我沒好氣。如今的藝術家隨便吼兩聲或衝著哪一種假藥劣貨豎起一根拇指,賺得錢比我一輩子的工資還要多。
他的嘴角揚了上去:“年輕人,你看上去悶悶不樂,你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這又關你什麼事?”我不耐煩,這人吃飽了撐著吧?有錢人都這樣,總把自己當上帝,像萬能的美國人總想替別國解決民主問題。
他寬容地笑:“我或許可以幫你。”
“你有那本事嗎?”我火了,我討厭這種假惺惺的施舍。正是他這種高高在上的人,利用手中的權力,奪走本該屬於你的麵包,然後在你麵前撒下一點麵包屑,享受你的感激涕零。
他眨了下眼睛,認真地說:“有的,因為我是上帝。”
“上帝?”我哈哈大笑,“這是個沒有信仰的時代,上帝又有何用?”
他收起笑容:“你們人類就是我製造的,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別逗了,”我還是止不住笑,“你是製造了人類,可這又怎麼樣。人類也學會了製造,製造人,製造工業,製造槍械,製造戰爭,就連你人類也能製造。所以,現在不是你領導人類,而是人類領導你。”
他的臉上浮上一絲不安:“可是,人類對我還是俯首帖耳的。每天都有很多人站在我的麵前,向我懺悔,祈求我的諒解與祝福。”
“這又能說明什麼?”我憤憤地,“就如人類的法律,法律規定某一個階級是領導階級,可事實上卻又發明了一個法律沒有的階級來領導這個法律上的領導階級。”
他遲疑:“這……”
“這道理很簡單,”我接著說,“和人類養寵物一樣。人們為它洗澡,給它各種比大多數人吃的還要好的食物,看上去,人類是寵物的奴隸。可是一旦人類不高興了,也會賣了它,棄了它,甚至打它殺它。”
他微微一抖,仍然頑辯:“我可以改變這個現狀。”
“你連人類想什麼都不明白,還奢談什麼改變?”我譏誚道,“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回答出來就說明你是萬能的上帝,要不,你就回你的教堂去吧。”
他自信滿滿:“好!”
“有一個人工作勤勤勉勉,可是他幹了二十年,還原地不動。不僅於此,他還得再幹十幾年,可他的職位也還將是原地不動,為什麼?”
“他沒有業績,雖努力卻能力有限?”
“不,他的能力很強,業餘堅持學習,幾乎所有的領導都稱讚他是難得的人才。”
“他脾氣暴躁,人緣不好?”
“不,他為人謙和,經常幫同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他品格不好,曾經犯錯?”
“不,他一向潔身自好,多次受到表彰。”
“他處事淡然,不求功名?”
“不,他積極進取,多次表態。”
他的額頭開始發亮:“難道他的領導責任重、薪水低,沒人想升職?”
“不,他的領導坐在舒服的辦公室裏,拿到的薪水遠高於他,誰不
想去?”
他伸手擦了一把汗:“那就是競爭者太多,排不上號。”
“不,事實上,單位裏還有幾個領導職位空著人選,沒人可去。”
他的汗開始涔涔而下:“怎麼會呢?這又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看著狼狽的上帝,我冷冷地說:“因為,他是事業單位的工人。而所有具備幹部身分的人都提拔上去了。”
上帝無言,掩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