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合歡樹後房門輕開，一身鵝黃裙子配緋紅披帛的周靈芸俏生生站在燈光裏，含笑望向小桂子和東方玨的方向，輕聲言，“二位公公既然來了，還請入內一坐。”
小桂子心下呼啦一聲，明白自己是找對了人。
可能滿院子的秀女們都隻當東方玨是個小太監，卻隻有這位周靈芸向內裏多想了一層：能夠跟在她總管太監小桂子身畔的，豈能是普通的小太監？再者她對待東方玨的態度那叫一個恭謹，隻要心有慧質，定然能猜到東方玨的身份。
況且，東方玨身上那股子天成的帝王之氣，又豈是一身太監的衣裳就能給壓服得住的？
東方玨也是微微一怔，夜色燈光裏霍地回眸望小桂子。
小桂子急急垂下眼簾去，靜靜一笑，“走吧。既然周姑娘邀請，我等豈能拂了周姑娘的美意？”
進屋飲了一杯茶，小桂子便托辭告辭而出。
東方玨握著茶杯的指骨繃緊，一雙眸子卻再也沒有望向她。
出了擷芳園，小桂子一路搖搖擺擺向前去，努力想忘掉方才東方玨在夜色燈光裏的那一眼凝望。
夜風吹來，似乎有微醺醉意。小桂子搖頭苦笑，不過是飲了一杯茶，怎麼就有酒意了？
不管怎麼說，小皇帝終究是懂了她的苦心。他說她為他用心若此……此話不虛，若是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許探聽得清楚每一個秀女的身份底細倒也容易些，可她畢竟是個菜穿越來的人，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巨大的謎團。一個個捋清秀女的身份，一個個用心查清秀女家族的政治傾向，做這些，幾乎熬白了她的頭發，仿佛大海撈針一般這才捋出周靈芸這個人來。
沒錯，她是打算幫東方玨早渡陳倉。
這一樁大婚，東方玨自然還不能公然與太皇太後撕破臉，所以那個皇後的人選，如果走正常的程序，終究還是要太皇太後來定的，所以她要幫東方玨提前做一個打算。
周靈芸身份特殊，她出身高貴，父兄又手握軍權，如果她能夠在最後的“選三”之期到來之前便得到皇帝的寵幸，甚至早早有了喜脈，那麼就算太皇太後也得顧及臉麵，不得不將皇後之位交給周靈芸。
小桂子回頭望月光下那烏瓦紅燈，隻能有點委屈小皇帝了。這事兒她沒提前跟小皇帝明說，但是她卻也明白，小皇帝定然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這才那樣語重心長對她說，“你對朕，用心若此”。
兵不厭詐，她也隻能這樣幫小皇帝找一位能真正幫到他的皇後了。
但願今夜，東方玨與周靈芸，鸞鳳和鳴。
小桂子搖著頭再向前去，心裏已經點點安定了下來。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皇權的爭奪，隻能下手早、下手狠。所以，她寧願這一遭做得像個皮條客了。
前方花木葳蕤，忽有洞簫聲悠揚而起。小桂子展眸一笑，“周周，你倒是文武雙全呀。”
周蔚停了手中的紫竹簫，月光下凝眸靜靜望小桂子，“我在等你。”
小桂子隻覺心底尖尖跳了一下。若幹柔軟，恍若月色一般浮起，漾滿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