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這麼說了,我也不否認。”
“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
“夫人,您又問了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
“那麼我就不再占用您的時間了。福爾摩斯先生,我並不因為您不把真相告訴我而責怪您。我也相信您不會因為我違背我丈夫的意願就分擔他的憂慮而認為我不得體。我再次請求您不要向人提起我的來訪。”
她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她那美麗而焦慮的麵容、那驚恐的眼神和那緊閉的小嘴給我留下了最後的印象。然後她就走了。
隨著前門砰的一響,簌簌的衣裙聲也消失了。福爾摩斯微笑著說:“華生,女性屬你管。這位美麗的夫人在玩什麼把戲呢?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她自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而且她焦慮的神情不是裝出來的。”
“哼!華生,你想想她的表情——她的態度,她努力克製著的激動心情,她坐立不安的神態和她一再問問題的韌勁。別忘了,她來自一個輕易不顯露自己感情的階層。”
“她的確很激動。”
“你也別忘了,她一再向我們保證,她知道一切事情隻會對她丈夫有利時那種古怪的真誠。她那麼說是什麼意思?華生,你一定注意到了,她設法背對著光坐在那裏。她不希望我們看清她的表情。”
“是啊,她特意選了那把靠窗的椅子。”
“女人的動機很難琢磨。你還記得瑪伽特的那個女人嗎?我當時懷疑她正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且我正是從她鼻子上沒有擦粉解開那個疑團的。怎麼能輕信這些女人呢?她們最微小的動作都可能有極大的含義,一個發夾和一把卷發火剪都可能預示著最不同尋常的舉止。華生,回頭見。”
“你要出去?”
“是的,我要去戈德芬大街,和我們正規部隊的同仁們一起消磨這個上午。解決我們的難題要靠愛德瓦多·盧卡斯,但我得承認,我現在根本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如果沒有弄清真相就妄加推測,那就是極大的錯誤。我的好華生,你留在這裏接待客人。我盡可能趕回來吃午飯。”
整整一天,連著接下來的兩天,福爾摩斯一直處在一種特殊的心境中,朋友們會說這是沉默寡言,外人會說是死氣沉沉。他進進出出,不停地抽煙,偶爾拉幾下小提琴,苦思冥想,隨時抓起三明治啃幾口,而且對我偶爾問他的問題也幾乎不理不睬。我看得出來,他的調查進展不順利。他隻字不提這個案件,我是從報紙上才知道一些調查詳情的。我從報上得知,死者的男仆約翰·米頓被逮捕,但後來又被放了。驗屍官的報告說這是起蓄意謀殺案,但對作案人仍然一無所知。作案的動機也不明不白。屋裏有許多值錢的東西,但一樣也沒有被拿走。死者的文件也沒有被人翻動。對死者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後發現,死者對國際政治特別熱衷,非常健談,有出色的語言天賦,而且書信往來很多。他和好幾個國家的領導保持著密切的關係,但是他滿滿幾抽屜的文件中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他和女人的關係很雜亂,但交往都不深。
他認識的女人很多,但異性朋友很少,而且沒有一個是他真正愛上的。他的生活很有規律,行為也規規矩矩。他的遇害是個不解之謎,可能還是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至於逮捕男仆米頓,那隻不過是警方束手無策而采取的萬般無奈的行動。任何罪名都落不到他的頭上,因為他那天晚上確實去罕姆爾斯密看朋友,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據很充分。不錯,按照他離開朋友家的時間推算,他是應該在案子被發現前回到西敏寺,但他自己的解釋也好像說得通。他說那天晚上夜色很美,他步行了一段路程,十二點鍾才趕到家,然後就被這意外的慘案嚇得驚慌失措。他和主人的關係一直不錯。在他的箱子中搜查出了主人的幾樣東西,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一小盒刮臉刀片,但他解釋說那些都是主人送給他的,而且女管家可以作證。米頓為盧卡斯服務已經三年了,可值得注意的是,盧卡斯去歐洲時從來沒有帶上他。盧卡斯有時在巴黎一住就是三個月,而米頓卻一直留在戈德芬大街守家。至於女管家,案發的當晚她什麼也沒有聽到。如果有客人來,主人自己會開門的。
就這樣,我一連三天看報,沒有看到破案的消息。如果福爾摩斯知道什麼別的情況,他也不告訴我,但既然他告訴我雷斯垂德警官把案情全都告訴了他,我知道他能迅速了解案情的任何新發展。到了第四天早晨,報上登了從巴黎發來的很長的電報,似乎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據《每日電訊報》報道】巴黎警方剛剛有了重大發現,為星期一晚在西敏寺區戈德芬大街慘遭不幸的愛德瓦多·盧卡斯先生之死解開了謎團。讀者們或許還記得,這位先生是在他房間裏被人用匕首刺死的。當時曾懷疑過死者的男仆,但因其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而作罷。昨日有幾位仆人向巴黎當局報告有位太太精神失常。這位太太是亨利·富納耶太太,住在奧斯特利茲街的一幢小別墅裏。經醫院檢查,她長期患有危險的躁狂症。警方調查後發現,富納耶太太星期二剛從倫敦回來,而且有證據證明她與西敏寺凶殺案有關。在核對照片之後,譬方已經證實亨利·富納耶先生和愛德瓦多·盧卡斯實際為同一人,死者由於某種原因在倫敦和巴黎過著雙重生活。富納耶太太是克裏奧耳人,性情特別易於激動,過去積壓的嫉妒轉變成了顛狂。據警方推測,她就是在這種顛狂發作的過程中在倫敦犯下了可怕的罪行,轟動了全倫敦。雖然她星期一晚上的活動還有待查實,但是星期二早晨在倫敦查林十字火車站曾有一位酷似她的女人,由於外貌奇異、舉止粗野而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因此,這位不幸的女人無疑是在神誌不清時殺了人,或者是由於殺了人而精神失常。她目前還無法對以往的事情講出個頭緒來,醫生們也認為她恢複理智的希望不大。有證據表明,星期一晚上曾有人看見一個女人在戈德芬大街,朝那幢房子望了幾個小時,這個女人也許就是富納耶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