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了原地發愣的那位公子,我進了自己的房門,靠在門扇上無聲地痛哭,心髒冰冷、疼得鑽心,難道這就是人世間所謂的傷心?我的眼淚恣肆洶湧,如決堤般奔流而下,剛才急急離開慕容公子房間,就是怕他見我忍不住流淚擔心難過。
我坐在案前,看銅鏡中的自己,眼睛已哭得紅腫不堪。我在盆中略略洗了臉,修飾了一下自己的容顏。門外小廝問是否現在用早餐,我隔門輕聲說“今日就免了吧。”隔壁小廝進門的聲音傳來,他在服侍慕容公子用早餐。公子不發一言,房間裏靜得如同無人一般。
聽到有人敲門,我振作了一下精神,將門打開,門外站著的又是那位公子,身後是兩個郎中模樣的人。他衝我小心地笑笑,向自己身後看看,滿臉真誠向我說道:“這兩位是我隨行的郎中,一位姓嚴,一位姓項,醫術嘛還過得去,我想讓這二位為你朋友看看病,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我內心很是淩亂糾結——不答應吧,慕容公子的傷勢實在是嚴重,答應吧,便欠了他一個好大的人情。想了好久,我終於咬牙點點頭,公子的傷要緊,別的等以後再考慮好了。
我們進了公子的房間,小廝正將公子用過的早餐托盤往外送。看了一眼,飯菜基本沒有動,我心中難過,勉強平複了一下情緒,向公子稟明:“這位公子隨行的兩位郎中,醫術頗好,請公子允許讓兩位為公子診病可好?”公子看我的眼神有悲戚和憐惜:“好,就聽你的,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吃早飯。”
我低下頭,輕聲答了一句“好”。
這邊廂兩位郎中已經開始擺上小枕,為公子輪番診脈,望聞問切了一番,兩人征得那位公子的同意,退出房門商量。
慕容公子轉頭向地上的那位公子:“請問這位公子該如何稱呼?如此費心為在下診病,實在是不敢當。”那位公子想了想說道:“我的名字還是不說為好,為你們做這麼一點事,說出名字讓人記掛著,不是我的風格。我與二位在月下借琴音結識,二位就叫我月吧。”
我學男子的禮儀,躬身抱拳行禮:“月公子的恩德,在下銘記於心,有朝一日定當報答。”誰知他竟伸手扶住了我的雙臂,順帶著用手指加了力道掐了我一把。我漲紅了臉,待要發作又恐慕容公子掛懷,勉強忍住不快皺眉無言。他算準了我會如此,壞壞地衝我一笑,嘴角上揚,還有幾分挑釁的味道,眼睛黑漆漆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哼,別以為我欠了你的情就不會對你怎樣,若不是現在受了他的恩,我僅憑狐的本性,能做出什麼來,我還真說不準。
房間氣氛很尷尬,慕容公子躺在榻上,我與月公子站在房間中央,三個人六隻眼睛傳遞的信息,透著說不明白的古怪。
兩位郎中商量後返回,嚴姓郎中想了想,躬身施禮道:“這位公子是外傷導致胸痹,本不應有什麼大的問題,隻是公子心髒周圍的經脈有逆轉,胸內有淤血,所以公子經常心髒偷偷停滯,久之則危險。”
月公子點點頭:“說說該怎麼治吧。”
嚴姓郎中躬身又施一禮:“公子主要的病機是心的元氣大傷,氣機瘀滯,治療方法隻有采用清淤護元才可以標本兼治。我們商議,要三種方法同時采用。一是每日飲用我們特製的‘益氣清淤散’,由丹參、人參、茯苓、枸杞子、雞內金、當歸、棗仁、白術、白芍、半夏、枳殼、竹茹、甘草……”
月公子打斷他:“這些藥你們看著用,還有第二種方法呢?”
“二是針灸治療,內關、膻中、巨闕等主穴交替針灸,每日一針,十日為一療程,在這十日中,這位公子最好不要遠行,也不要勞累,七情不要太過,否則血氣內傷就不好了。”
慕容公子點點頭,又滿麵莊嚴地偷偷看了看我,我知道他是聽到“七情不要太過”才看我反應的,這個家夥,傷重也不忘了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