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公子是被內力所傷。”郎中若有所思,停頓了片刻,轉身對我說:“請這位公子與我到樓下開方。”我的心揪起來,他凝重的神色,似是在婉轉告訴我,公子的病情不容樂觀。
郎中與我坐在店堂的一角,他借用了掌櫃的筆墨,展開小竹簡,邊寫藥方邊說:“公子是外傷導致的胸痹。人體是以氣和血為根基,傷血則胸刺痛,且痛有固定處,公子傷了幾日,現在氣也有損,我開的藥方是治以其主,兼顧其次,先活血行血退瘀,藥方中有紅花、三七、川芎、赤芍、丹參、蒲黃共十一味,公子若派人隨我去藥鋪抓藥,應該很快能把藥帶回來,一日兩次煎服,其間用人參湯吊著氣,這幾日最好不要挪動,公子的症狀應該能很快減輕,但是說到完全好起來,以在下的醫術,恐難以達到,還請這位公子幾日後將那位公子送到大的醫館再行會診。”
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他又應小廝之請到侍衛的房間,給六個侍衛診病,回來回複我說,有兩個侍衛傷勢比較重,但都沒有生命危險,調養幾日便可大體恢複。
我吩咐小廝將郎中的出診費五倍與他,他千恩萬謝,我心裏卻很過意不去,這滿身滿臉的傷痕,豈是診費所能彌補的?我又吩咐天沐跟著他將藥方上的藥抓回來,郎中害怕得直擺手,語無倫次地說:“不敢勞小兄弟、小爺大駕了,我還是自己送回來吧。”
我哭笑不得,命一個小廝隨郎中去取藥,便又回房中照看慕容公子。天沐抱著小狼,自回自己的房中安歇,我沒有問他是如何請來的郎中,問了又如何,懲罰他嗎?他做事沒有分寸,可念在他一片好心,年齡又小,我的心一軟,也便放下了,待日後有合適的時機再跟他說吧。
少時,藥被小廝帶回來了,我到廚房親手為公子熬藥,順便煮了參湯。我扶著公子起身,讓他將藥喝下去,又找機會進了參湯,他的精神好了一些,身上也好似有了些氣力。
他眼睛在房間裏找尋,目光定在了一處。我順著他目光看,那把他送我的古琴在窗邊的案上放著,琴身套著黑色的套子。我會意,將琴從套子中取出,一路行來,這古琴卻絲毫沒有蒙塵,琴身、琴弦……每一處都如此親切,讓人不禁想與之親密。
月亮爬上了樹梢,晚風習習,從打開的窗子吹進來,我坐在窗口的矮幾上,麵前的案上擺著這柄古琴,房間裏點上了幾隻手臂粗的羊油蠟燭,嗶嗶啵啵的燭芯燃燒的聲音,更襯得這夜晚的寧靜。
“清兒,我發現我是離不開你了,不見心裏恍惚,見了心裏黏糊,真是除卻清兒難為選啊。暗香浮動月黃昏,此情此景,清兒為我倆彈奏一曲如何。”
我聞言一笑,他說的話句句在我心裏激起層層漣漪,麵對著這美好的月色,我何嚐不覺得曲盡人願才是世間的一大美事呢。
清幽幽的琴聲響起,這曲調如泣如訴,是母親在靈山經常彈奏的一首曲子。以前聽它,總覺得聽後氣滯於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隱忍不發,是什麼,我想不出來。
今晚彈奏,在我經曆了人世間的很多事後,在我愛上了慕容公子後,在我與他一路相伴,朝夕相處後,我才真正領會了這首曲子包含的複雜的情感,有思念,有幸福,有回憶,有期待……它完美演繹了一對癡情男女人間****,真可謂蕩氣回腸的一段絕唱。
不知什麼時候,天沐靜靜站在門前,兩眼愣愣看著我,神色略帶淒然。
我笑著看他一眼,又接著沉浸在琴聲低回婉轉的訴說中……
忽而,窗外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簫聲參雜其中,不仔細分辨,還真有些分辨不清,這簫聲與我的琴聲配合堪稱琴瑟和鳴,兩條絲線般音色的纏繞,讓夜晚更平添了些許哀怨的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