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天明,我睜開眼睛,陽光已經照進了窗紗,我伸了伸懶腰坐起來,一夜無夢,通體安泰——還是在榻上睡覺舒服啊,這些日子一直車馬勞頓,感覺很是辛苦。
門外傳來慕容公子說話的聲音,他在吩咐跑堂,將他的早飯送到我房間裏,他試探性地敲了敲門,我急忙下地打開門,見我還沒有梳洗,他笑著搖搖頭:“清兒真是一夜好睡,我可是一夜難眠啊。”我注意到,他的眼裏布滿了血絲,眼睛周圍還有一圈黑。昨天官府來人,馬廄旁邊的屍體已經被仵作細細檢查,不見傷痕,確認是不明原因的暴斃,已經入殮。慕容公子著人通知他遠在渭州的親屬,還準備了厚厚的喪葬費用並安撫家屬的費用,隻是這樣一來,他的情緒很低落,又一夜未睡,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我加快速度洗漱完畢,與他在榻上坐了,中間是一個長方形的食案。跑堂將準備好的早飯用托盤端上來,我為他盛好了湯飯,又為他剝好一個雞蛋放入他的缽中,拿起竹箸,為他麵前的小碟中布了幾樣菜。他也同時在為我麵前的小碟布菜,手臂交錯中,我心裏暖暖的,遇到這麼大的事,他還在習慣性地照顧我。
以女人的眼光看自己心愛的人,他的身上有很多讓我著迷的優點:幽默有情趣,心思細膩,會照顧人,情緒穩定平和,為人儒雅,性情專一。與他在一起,沒有柴米油鹽的壓力,可以過相對優雅的生活,他讓我看到的都是光明的一麵,使我在人世修行充滿了期待和幸福感……
“想什麼呢?一直在傻笑。”他停下手裏布菜的動作,歪著頭看我,眼睛光亮亮的。我不好意思的一笑,仿若被他看到了自己心裏最隱私的角落。
“每個人心裏,都有不願意讓別人觸碰的地方,這些地方就像房間的某個角落,隻有自己知道並經常去坐坐。”我笑眯眯解釋著。
“清兒的一切都是我的,讓哥哥進去看看。”他情緒稍好了些,又開始調侃起來。
“你可以偶爾來坐坐,對你我沒有保留。”話說得如此直白,我的心猛跳了幾下,偷偷抬眼看他,他也正饒有興味地看著我。
我與他對視了片刻,他繞過食案,坐到我身邊,抓起我的一隻手,撫弄著我的手指、手掌、手背,悠悠地說道:“清兒,你知道嗎?每次與你單獨相處,我都有很舒服的感覺,無論我在外麵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隻要看到你澄澈的眼神,單純的笑顏,我就什麼都能承受住,你讓我有很放鬆的感覺。”他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唇邊吻了一下。熱乎乎的氣息讓我的手背一熱,我的心亦是一熱。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種溫熱。這一生有他相伴,即使貧窮,即使疾病,我也不願意與他分開了。
心靈這個詞很飄渺,摸不著看不到。假使有一天,一個孤單的心靈遇到另一個適合自己的心靈,兩人就會在對方那裏找到一個精神上的歸宿,這比其他的感覺更持久,無論何時想到對方,心裏都會很踏實。
餐後,跑堂端走了食案,慕容公子將頭枕在我的腿上,我用手指為他按壓頭部,在靈山,母親就是這樣伴我度過一個個不易入睡的夜晚。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倏忽便安心地睡去了。我怕影響他,隻好直挺挺靠在憑幾上一動不動。他睡覺的神情很安詳,時不時嘴角還有笑意,我的心也柔柔的,一種類似母愛的東西油然而起。
接近午時,他滿足地睜開眼睛,見我也正低頭看他,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慌忙起身:“我怎麼就睡過去了呢?”我假作不滿地活動著被他壓得麻木的雙腿,齜牙咧嘴,呈無限痛苦狀。
他見狀,正要幫我揉腿,門外小廝聽到房內的動靜,知道慕容公子醒了,才隔著門扇小聲稟告:“請公子示下,昨天熟虎皮的那個人一早就來了,把虎皮帶了來,還說有話要當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