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將……”胤禎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句,又低頭歎息道,“但願承他老人家的吉言吧。”
錫若見胤禎又是這副眉頭深鎖的樣子,也不禁皺了皺眉頭,想了想便爬上岸去,又從馬上的褡褳裏取出幾個雞蛋和幾個地瓜來,然後把雞蛋放在一個布袋裏,拴在岸邊用溫泉水煮著,自己又到周圍去撿柴火,不一會兒便生起一堆火又烤起地瓜來了,又就著火烤自己的衣服。
胤禎見狀也從池子裏爬了上來,在火邊站了一會兒之後,就抄起弓箭說道:“我去去就回。”錫若知道他是去找肉,立刻眉開眼笑地點了點頭。
約摸半個小時過後,也沒聽見林子裏有什麼大的動靜,胤禎就拎著一隻五彩斑斕的野雉和兩隻毛茸茸的兔子走了出來。錫若見那幾隻野物都是一箭斃命,就衝著胤禎一豎大拇指說道:“好箭法!”
胤禎多少有些得意地把野物扔在了錫若身前,見他熟練地處理著他口中的“食材”,不禁失笑道:“‘君子遠庖廚’這句話,看來你是從來都沒聽進耳朵裏頭。”
錫若正蹲在地上埋頭苦幹,聞言便仰起頭笑道:“想時時都吃到好的,就得學會自己動手。”說著又低頭使勁地刷肉抹鹽。
胤禎一哂道:“我沒你那麼饞!”
錫若又抬起頭,嘿嘿一笑道:“那你待會兒可別跟我搶。”
胤禎翻了個白眼,卻自顧自地走到兩人馬邊,又抓出兩皮袋青稞酒來。這裏冬天氣候寒冷,民風又強悍豪放,所以他們出門的時候都會和當地人一樣,帶上烈酒暖身,有時候還會換下身上的馬褂袍服,混在老百姓堆裏去河邊宰羊喝酒,聽著周圍的猜拳聲和男女唱花兒的歌聲,哈哈大笑地用大碗喝酒,大口地啃肉。照胤禎的話說,他們兩個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種偷溜出宮去浪蕩的日子,幾乎有點“樂不思蜀”了。
等到錫若把肉和紅薯都烤好,又把溫泉裏煮熟的雞蛋拎上來,胤禎聞見那股誘人的香氣,早已忘記自己方才還在譏笑錫若嘴饞,迫不及待地就抓起一隻野雞腿啃了起來,又痛痛快快地喝了幾口青稞酒,一揚脖子竟唱起了一首滿語小調。
錫若來到這裏以後,滿語和蒙語一直都屬於低空飛過的功課,再說上書房也不會教唱這種鄉謠小調,因此隻能約略聽出胤禎唱的是一首祝酒歌,也不知道胤禎這家夥從哪裏學回來的,配著眼前的美酒野味,倒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錫若喝到高了的時候,便大著舌頭對胤禎說道:“十四,要不我們留在西北得了。不……不出海了!這裏天高皇帝遠,也沒有那麼多討厭的奏折和煩人的事情,我覺著……覺著這樣也挺自在的。”
胤禎斜看了錫若一眼,反問道:“你舍得下你的溫暖窩?”
錫若嘿嘿笑了一陣,最後還是搖頭晃腦地說道:“你說的對,我舍不下。天高縱馬我所欲也,老婆孩子亦我所欲也。”
“呀嗬,你還做起詩來了?”胤禎正想順勢再嘲笑錫若幾句,眼角卻瞥見遠處的河灘上有一隊人馬正朝這邊走來,立刻警覺地站了起來。此時他們已經遠離了西寧大營的範圍,錫若找到的這個有溫泉的地方又比較偏僻,所以胤禎為了謹慎起見,還叫來了貼身侍衛冬哥過去看看。
冬哥腿腳很是麻利,隻去了片刻功夫便跑了回來,在胤禎身前單膝跪下說道:“回十四爺,前麵是一隊販賣毛皮的準噶爾行商。”
胤禎聽得皺了皺眉頭。
雖說年羹堯任川陝總督時,曾借借征討羅卜藏丹津之名,強行將河州、鬆潘、西寧等地的互市關閉,移往那喇薩喇集中交易,致使邊民貿易萎縮,市量大減。但是到雍正二年的時候,時任四川提督兼甘肅提督、巡撫的嶽鍾琪就給朝廷上疏,積極建議重開胡互市,繁榮市場,促進貿易。
朝廷批準嶽鍾琪的奏請之後,關閉數年日漸凋零的商貿市場又開始繁榮起來,此時清軍與準噶爾部交戰,在朝廷茶馬司主管下的互市仍舊在照常進行,以利邊民,可是這裏距離清軍的西寧大營和幾處卡倫的距離都很有限,附近又沒有什麼大的集市,卻突然出現了一隊準部的商人,實在讓人起疑。
錫若已經起身穿上了額附袍服,又把胤禎的親王四團龍褂遞給了他,自己扣著鈕子問道:“要不要回去找人來截下他們?”
胤禎朝那隊人馬看了一眼,見他們離這邊越來越近,便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打草驚蛇。我們派人梢住他們,自己先回西寧大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