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是與非(2 / 2)

錫若的打算是,一旦風聲不對,他就立刻把福琳先送到海外,然後自己再找機會去跟她會合。所有這些事情,他都親手或是指示福琳操辦,絲毫也不敢假手他人,以免走漏了風聲,被雍親王踩住了他的小尾巴,到時候就真的跑不成路、逃不了小命了。

偏偏等到錫若將一切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雍親王卻在親自尋上了門來。這天錫若剛捧著老康的諭旨回內閣發布完,後腳就被雍親王堵在了值房門口,又把他叫出去問話,說是有幾件緊急的公務要問問他。錫若隻得按下滿心的不安,心裏卻巴望著這個冷麵王不要再節外生枝,臉上不覺又對雍親王更添了幾分恭敬。

雍親王領著錫若走到草原上,確定四下裏無人之後,突然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想跑?”

錫若差點兒沒腳下一軟坐倒在草地上,連忙掩飾性地扶了一下自己的朝冠問道:“四爺怎麼這麼說?”雍親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居然又歎了口氣說道:“你為什麼不跑?我本來以為你早就會離開這個是非圈的。你不是說過嗎?自覺不是久立於朝堂的人物?”

錫若這才放了心,知道雍親王隻是猜測自己的打算而已,並沒有抓到他給自己留後路的真憑實據,便看著雍親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對奴才恩重如山,如今他老人家又是這副情形,奴才……我實在不忍心這時候離他而去。”他這番話裏有真有假,老康對他有恩是真,他舍不得離開現在的老康也是真,隻是他還留在雍親王口中這個“是非圈”的主要原因,卻不是老康,而是老康那個霸王兒子……

雍親王聞言不禁有些動容地說道:“你對皇上倒真是有幾分真心……”說著又有些自嘲地笑道,“難怪我皇阿瑪當日會說出那句話了。”

“什麼話?”錫若頗覺好奇地問道。老康的“金口玉言”,他一天少說也得聽個百兒八十句的,還真鬧不清楚雍親王說的是哪句話。

雍親王瞥了錫若一眼,似乎很有幾分感慨地說道:“你跟十阿哥在乾清宮前大鬧那次,我皇阿瑪說,你比他的兒子們都懂事。”

錫若愣了愣,忍不住摸著腦門子笑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難為四爺還記得這麼清楚。那回我一不小心把十爺給整進宗人府裏去了。直到現在,十爺隻要一想起這件事兒來,就要杵著我的腦門子罵我幾句呢。”

雍親王聽得嗬嗬一笑,說道:“老十就是那麼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倒也少了許多煩惱。”

錫若覷了覷雍親王的臉色,見他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便壯起膽子說道:“其實四爺的脾氣也挺直的。隻是十爺說,您不說而已,全都悶在了自己心裏頭。”

雍親王露出有些吃驚的神色,深深地看了錫若兩眼之後,頷首道:“你既然這麼說,那我也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一心跟隨輔佐我十四弟固然是好,可也不要因此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顧。你別忘了,你在這裏,並不是一個人。”

錫若聽得臉色有些發白,見雍親王那雙深不見底的瞳仁又望定了自己,心裏頓時又湧起那種冰寒徹骨卻又通體明白的感覺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來曆,卻已經把自己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自己的弱點,自己的長處,還有那些自己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的那些人,這個人全部都清楚,而且必要的時候全部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拿來利用。可是這個人身上那些讓自己欽服的地方,偏偏也是同樣清晰。或許就因為自己離他太近,這個人的是與非,竟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

錫若深吸了口氣,忽然鼓起勇氣朝雍親王說道:“四爺說我不是一個人,難道四爺就是孤家寡人嗎?你的父母和你的兄弟,還有你的妻兒,難道通通不如那把冷冰冰的椅子重要?”

雍親王聽得臉色一變,怒斥道:“大膽!”

錫若想了想,竟一撩袍角朝雍親王跪了下去,倒讓雍親王一時間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