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老家已很久沒有種植葡萄了。我曾暗暗思考過媽媽不再種葡萄的原因。也許，家鄉並沒有用葡萄釀酒的習慣，葡萄多當作水果。要占用良田，用來栽種葡萄，會被認為是一種浪費和奢侈。在農人眼裏，田和地，隻有用來種蔬菜和糧食，心裏才是踏實的，才會有一年的心安理得。也許，富有拯救意義的葡萄，已成為一塊不堪觸摸的傷痛，被封存在父母的內心裏，任何的種植，都是一種鉤沉和啟封。麵對幸福的生活，父母不願再那樣做，我們也不願意那麼做。這裏寫到葡萄，純粹是一種偶然。這與前幾天的一次鄉遊有關，帶有某種撫今追昔的意義。
就在上個周末，中秋在即，幾位朋友相約，去鄉下休閑。
汽車出了城，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彎，最後折上了一段鄉村公路。七拐八彎，來到一個叫古佛村的地方。突然想到這地方我曾來過，不止一次，都是市裏組織的新農村典型參觀。我知道，古佛村是以種植葡萄出名的，全村近千戶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種葡萄。葡萄，這個神秘的酒神，雖然沒有給他們帶來美酒，卻給他們帶來了收入、尊嚴和幸福。隻是，記憶中，前幾次參觀，都不是在葡萄成熟的季節。村道在葡萄架下，穿行其間，要麼是一片的濃綠蔽日，要麼是蓋頂的枯藤老樹。果綴藤間，香飄田野的感覺，隻有順著那一樹樹葡萄架去虛構。
我相信，我們這次的到來，不是無心插柳，而是緣。佛家說，緣就是鏈接因和果的東西。關於葡萄，我不知道，前世的因埋得有多深；也不明白，未來的果在何處打定。我隻在手眼前的在場。徜徉於葡萄架下，頭上和身邊，都綴滿一串串成熟的葡萄。我便感到，此刻的緣，對我是一種真實，真切，真誠。這才是成熟的葡萄，或者說真正的葡萄。複總狀花序，呈圓錐形，是我曾經在這裏看見的情景。此刻，我用追憶中把它請回。掌狀的葉，附滿藤條間，結實，亮黃，有一些缺裂的縫，似我們的皮膚，或者說，就是我們手的幻影。還有，一串串葡萄漿果，圓形的，橢圓形的，長圓形的，紫紅，或青亮，都是透體的晶瑩。分不清是歐洲葡萄，還是美洲葡萄。我想，也許就是古佛葡萄吧。
時至中秋，不斷接到朋友的問候短信。但心裏明白，此刻的擱絆，心裏的，與短信無關。那擱絆輕輕的，卻很堅定。回頭審視，才是一些概念；不，應當是一些精靈，如熟悉的陌生人，站在眼前，雙目注視著我。酒神，葡萄，基督，古佛，幸福。難道，這就是我與葡萄的緣，前來叩門，希望在這個秋季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