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1560年6月22日,千峰山脈血日行空,極光滿天,忽萬雷齊降,正中獨秀峰。獨秀峰倒,十餘裏內夷為平地,一老一少竟得幸存,當地百姓皆稱之為血日神跡。”--海塘縣誌
六年後初秋,古越國子州西濱郡海塘縣青柳鎮。
正是晌午時分,烈日當頭,萬物寂靜,隻有知了叫得人心中發慌。
“老頭!”象背山腳一間茅屋內,突然傳出一聲悲呼,令天地更多了幾分沉悶,堵得人喘不過氣來。
茅屋沒有窗戶,屋內潮濕陰暗,汗味、黴味、藥味、腐臭味雜夾在一起,令人作嘔。
床上躺著一個半死的老人,臉皮枯焦,雙目如炭,手中緊緊攥著一塊價值連城的紅玉,嘴角不停扯動,卻始終未能說出話來。
床頭跪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亂發如草,一臉汙漬,身板剝瘦,渾身破爛,眼中雖然淚水湧動,卻有一股掩飾不住的靈光。
他手持瓦碗木勺跪在床前,對老人腿上的膿瘡視而不見,滴著淚大吼道:“老頭,張嘴,你給我張開嘴啊!”
聽到少年的哭喊,老人嘴角扯動得更厲害,喉間發出微弱的“咕咕”聲,眼瞼睜得老開,想要跟少年示意什麼,最後卻隻流下一行濁淚來。
“老頭,你使勁吃點東西,我就去找吳神醫來幫你治病……”少年將老人攬到懷裏,左手不停在他胸口按摩,想幫他回口氣,可無論怎樣,老人的氣息卻越來越弱。
少年滾燙的淚珠掉在他臉上,為冰涼無力的心帶來一絲溫熱,依稀間,老人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一天:那天他正在象背山打獵,聚然間,千峰山脈九輪血日行空,滿天都是紫藍色的極光,飛沙走石,地動山搖,聲聲巨響從千峰山脈深處傳來,就像是末日降臨。
他慌慌張張準備下山,卻看到一顆火紅的流星從天而降,落在北邊的獨秀峰上。
緊接著無數神雷降下,轟中獨秀峰,獨秀峰轟然倒下,炸開的巨石滾向四方,轉眼就全都化作沙礫,身邊的一切全都土崩瓦解,他本以為死定了,誰知身邊數尺像被一種神力保護,最後竟安然無恙。
不知多久後,一切平靜如初,視線之內已成了一片小沙漠。他壯著膽子向流星墜下的地方走去,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全身赤裸,頸間掛著一塊血玉,站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
當時小孩眼中盡是迷茫驚懼,一見到他,就如野獸般哇哇大叫,像是初生的嬰兒。
好不容易讓小孩平靜下來,帶回家半個月才開口說話,卻像嬰兒學語一般艱難,還好才十餘天,就變得非常流利。
小孩不光對身世一無所知,很多方麵都跟剛出生一般,什麼都要從頭學起,隻是都跟說話一般,學得飛快。更令他吃驚的是,小孩不光會寫許多古怪的字,還認識許多花草樹木蟲魚鳥獸,即使最老的獵人,也比不上。
紅玉上有個字,他便將它印在紙片上,拿去請教西頭的張老酸,得知上麵的字是“楚”,是個姓,心想是楚家的孩子,又站在岩石之上,就叫楚岩吧!
“這樣的大難都沒死,這孩子怕是菩薩轉世,將來肯定了不得,老天留下我的命,就是讓我把他養大,可惜我卻是看不到那天了……”想到這兒,老人臉上露出一絲希冀之色,眼中的紅光慢慢淡去,喉間的那口氣竟是順了許多。
“岩兒,撿到你時,這玉就在身上,我不行了,帶上它,去找你的爹娘吧……”
“老頭你不要胡說,昨天我撿幾件寶貝,能換很多錢,你先吃點東西,我就去找吳神醫……”伸手接過紅玉,見老人的臉色好了很多,楚岩的懸起的心總算落了下來,連忙從瓦碗中舀了勺冷粥,準備喂老人吃下。
“孩子,別折騰了,我這是回光返照,多陪我說說話……”老人關愛不舍地看著楚岩,眼睛一瞬不瞬。
“你胡說,乖乖給我喝粥,你說過的,病人要聽話……”看著老人慈愛的眼神,楚岩的心沒由來地一慌,眼淚又不爭氣地就滾了出來。
“岩兒別難過,以你的聰明,少了我這老家夥拖累,很快就能出人頭地……”老人伸出像枯枝般的手,顫顫巍巍將楚岩的眼淚擦去,極不放心地叮囑道:“以後別跟那些人混,好好學門手藝,存些錢好成家立業,我是幫不上忙了,一切要靠你自己……”
感覺著老人漸漸暗淡的眼神,楚岩的心就像被揪了起來,想要停下眼淚跟他說幾句話,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知使勁地抱住他,好像要阻止死神將他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