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著性子等著天光大亮,再等著樓裏樓外有了動靜,她才拉開門出去,尋了個姑娘去喊款款,又等了半晌,款款終於姍姍來了。
似是昨日睡的晚了,款款睡眼朦朧,頭發散亂,胡亂披著一件外袍,卻更增了幾分慵懶之色,她一手掩口,輕輕打了個哈欠,說道:“懷悠妹妹,這麼一大早的,你可有什麼事?”
李懷悠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陽都升起很高了,這還算是早嗎?
款款輕笑:“若真要論起來,的確不早了,可是我們這般聲色場裏,客人夜半才離開,隻好把清晨的時間也用來睡覺。說起來,我還從沒這麼早起過。”
李懷悠皺眉道:“這樣豈不是更容易老?”
款款淡淡道:“胭脂味濃,紅顏命薄。便是容易老也不過早個一兩年而已,總比受饑寒而死強多了。李姑娘莫不是瞧不上我們這等女子?”她語氣平淡了些許,稱呼也變成了李姑娘。
李懷悠坦然道:“我何必瞧不上你們?你們可是缺錢嗎?我這裏的銀錢可以給你一些,反正是賣東西賺來的,也當是劫富濟貧了。”
款款莞爾,這個小姑娘真是與眾不同,她說道:“你可沒瞧見這樓裏擺著的那些玩意兒嗎?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隨便拿出一個賣了,隻怕能買的下這整條街的鋪子。隻是,我要那麼多錢來做什麼?”
李懷悠奇道:“你分明說怕餓死凍死。”
款款用手指捋順了頭發,隨手在妝奩裏撿了支簪子綰起,說道:“的確是怕,沒一刻不怕,隻是,就算再怕,也不該收下誰的施舍。拿得太輕鬆了,便不知世間之冷暖,便沒法在這般世上存活下去。”她看了看一臉冷漠的沈逸,輕輕說道,“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得好,懷悠妹妹若是想好好地活下去,便不能靠著別人。”
李懷悠一愣,這話倒是與爺爺說得一樣。她也看了看沈逸,這人在美女麵前竟然擺出一副冷臉,全然不似在自己麵前時那般孩子氣。心下一歎,款款的確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來她心中的忐忑。
是啊,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接近自己的人。若是沒有那個身份,誰還會跟在自己身邊呢?
隻是,她不敢想而已。
沈逸這樣的心性,雖然知道很多事情,但大多都是千年來的傳說而已,於這世間的事到底還是有些懵懵懂懂。偶爾展現出來的風華,卻是宛如謫仙,隨性適意,這樣一個人,又怎會因為自己那個所謂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身份而接近自己呢?又怎會為了紅塵之中的些許小事而費盡心機呢?
李懷悠心裏有些疑慮,但僅僅也隻是疑慮而已。
她寧願相信,沈逸是一直呆在那個小院子裏的少年人,他那聲“姐姐”也是出自肺腑,沒有任何修飾。
至於其他的,她不願多想,不想多想。就算她是個無情之人,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想得多了,看得多了,心裏麵總會有些不舒服。
七情之中,便隻有一個喜是會令人愉快的,但便是這唯一的喜,次數多了,也會喜而不喜。
李懷悠不是沒看過各類小說影視,不是沒讀過那些傷情的詩詞,相反地,她為了理解其他人也為了可以模仿別人的情緒,比大部分人看的更多也更深入,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活得這般自在隨意,便是因為無憂無怖懼,雖然很多時候,她希望能與他人無異,但每每心下有些疑惑忐忑之時,她便更希望,還是這樣不同得好,至少,心裏不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