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正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興順劇場年前的最後一場演出了。季岩、夏雲弟和劇團一幹人都來捧場,表演完了一起吃飯,書正才聽說了這個事情。
揣在心中兩三天了沒能說出來,不是他不願意說給瞿海映,是瞿海映年終的時候實在太忙,每天回來幾乎都在半夜,十一點能回家算早的,最糟糕的是有時候回來還是滿身的酒氣。
書正心疼他,回來之後隻要他不想動,端水擦身子、揉腳捶背什麼都樂意。
瞿海映一開始的時候還挺抵觸,書正就不明白了。他累成那樣,自己給他洗洗腳,有什麼不樂意的?嫌棄自己做得不好?
書正的強脾氣上來,瞿海映哪兒是他的對手。
書正要給他脫襪子,瞿海映就收腿,他收到哪兒書正的手跟到哪兒,折騰半個鍾,瞿海映困得睜著眼睛都能睡在了,書正還不服氣。
瞿海映終於認輸把腳丫子伸到書正鼻子尖,書正退半步給他把襪子脫了摁到盆裏,洗揉帶著七分怒氣,加上水又涼了,瞿海映真是覺得得不償失。折騰過一兩次,瞿海映就認命了。書正想怎麼伺候自己都行,隻要他老人家高興。
“帕子還燙麼?”書正問正被熱毛巾敷臉的瞿海映。
“嗯嗯嗯。”正舒服的瞿海映含混說幾個字,點點頭。
書正抬手把毛巾揭下來,瞿海映說:“燙著呢,別拿走啊……”
書正都揭下來了也不可惜,放到盆子裏重新透水。盆子裏是滾燙滾談的水,他擰水的時候非常快速地將毛巾在兩手之間交換,擰好之後抖開給自己蓋上臉來,一陣舒爽從頭麵而下……
瞧見瞿海映挺舒服,書正也是高興。
想到這個時候說說挺合適,磨蹭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了口,“我今天聽說香茹媽媽病情惡化了……”
瞿海映一把拉下熱敷在臉上的毛巾,“這麼快?”算算時間不過一個月的事情,之前自己去的時候說話都還挺硬朗的老人家。
書正點頭,“老人家鬧著要回家……說不想死在醫院裏。”
“香茹小姐怎麼決定的?如果真的要回老家,可以我來安排。”瞿海映經曆過爺爺和奶奶的去世,那種感受太能明白。
“我們兩個出麵的話……香茹不會願意。”書正從瞿海映手裏拿過毛巾,再一次透水。
瞿海映看著書正,麵容平靜,一點兒沒有皺眉頭,看來書正老師是有計議的,瞿海映閉了嘴,等著書正往下說。
“我今天跟何姐商量過了,這事兒何姐去包攬,我們來做。”書正再一次把擰好的毛巾抖開。
瞿海映笑著接手毛巾,說:“這事兒辦得挺好。”
書正輕輕抿嘴,瞿海映便把毛巾蓋到了他的臉上。書正被突襲,人有點兒懵,還沒有反應過來,被瞿海映拉進了懷裏,和他一塊兒躺在了沙發上。
“書正老師……”瞿海映湊在書正的耳邊輕輕喊了一聲。
“嗯。”書正回應他。
“這可是跟香茹小姐破鏡重圓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要錯過了。”瞿海映說著這超級容易讓人誤解的話,表達著自己的真正意思,說著說著自己覺得有意思,倒是先笑了。
“好的,我知道了。”書正一把扯下臉上蓋著的毛巾,認認真真的看著瞿海映的雙眼,認認真真的回話。
瞿海映心裏忽然就漏掉半拍,認真得有些傻氣的書正老師,讓王小海又愛上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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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茹決定送母親回家,時間定在臘月二十四。
這天早上很怪,連續很多天的大霧今天卻沒有來,太陽一早就露出了臉。醫護人員把老人家送上救護車安頓好,香茹跟著也上了車去。車子啟動的時候,又上來一個人。他關好了車門,坐到了香茹的身邊。
一看清這個人,香茹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路程遠,要是你累了,我能輪換一下你休息。”書正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再不看香茹一眼。
車子緩緩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