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聽到這大不敬的言論,皺起眉頭,她終於不能再忽視他的存在。隻得抬起頭,看著一身戎裝的薑毓,說道:“不要胡說!你快些出去!”試圖用言語的強硬,使薑毓離去,就如以往一樣。
但是薑毓似乎下了決心,他沒有退卻,反而顯出了他真正的強勢。
“妳若當年喜歡卜子夏,就應該不顧一切跟他走。如果當時走了,何來如今的煩惱?妳既厭惡我這個孽種,就應該不擇手段把我打掉,省得後來看了心煩;但妳沒有!妳若想要削發出家,六根清淨,了卻一切塵俗事,當時就該削去這三千煩惱絲,而不是在宮裏築這勞什子佛堂,自欺欺人!妳所作的一切,實在可笑之極!”
當賢妃聽他說卜子夏三字時,臉色煞時慘白,她顫抖著唇,問道:“誰,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不用這麼吃驚,我的母妃”薑毓俯下身,伸手去觸碰賢妃的麵頰,“這些都不是很難打探的舊事,對不對?而且,我有耳朵。”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一個從不受寵的皇子,一個向來冷漠的王妃,再加上這古怪的夫妻情份,一直是宮人們私下非常熱衷的八卦。而他們在麵對一個生病的孩子時,戒心更容易下降。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我隻要抽絲剝繭,再仔細默想,逐一確定,核對,其中真相自然不難發現。”
賢妃看著眼前的薑毓,他的目光,冰冷中帶著某種噬人的專注,看得人心中一顫,有生以來頭一次,她的兒子,薑毓,讓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懼與畏敬。
薑毓笑了,他依然笑得極其溫和,一如平常,接著道:“母妃,我一直以為,總有一天妳終究會接受我的。因為我畢竟是妳生的,想必當初皇祖父也是這麼想的吧?可惜,我們都低估了妳,低估了妳那從血親而來的必然,外婆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惦記著周縉大人,為其終身不嫁。妳既是她的女兒,自然也會一樣的固執,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憎恨著我這個破壞了妳終生幸福的孽種,對不對?喔,對了,我還長了張與主導這一切的祖父幾乎一樣的麵容啊,嗬嗬嗬。”
“妳多恨我啊。甚至從來沒正眼看過我。無論我多麼努力,得到多少臣民的讚揚,妳都可以視我如無物!”說到這裏,薑毓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妳和父王雖然相敬如冰二十年,不過在否定兒子的這點上,你們還真是一對好夫妻,做到了有誌一同。哈哈哈哈”薑毓說完後,在他曾最在乎的賢妃麵前,竟不顧形象的大笑,其狀瞧來卻甚為可怖,近乎瘋狂。
賢妃好似再也不堪忍受地閉上眼,她的心中正不住滴血。良久,當她再睜開眼,終於艱難地說道:“薑毓,你……”
“母妃。”薑毓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打斷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母妃。如今我就要出發去嶺南,等我立功回來,我會讓整個大齊都聽我的,到時,還請妳做好準備,至少要學會怎麼對我笑,再這麼冷冰冰的,我可要不高興了。知道了嗎?我父王的賢妃?還是,我應該對妳顯得更親近些,直接叫妳周少慧?”
賢妃看著薑毓緩緩的放開了手,眼中再無一絲對她的憐憫,使她全身虛軟無力,隻能癱倒在桌上,任由他堅定的轉身離去。
薑毓邊向外緩行,口中卻持續說道:“賢妃談話甚久,一定多感勞累,請多加保重,臣薑毓,告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已感絕望的宮裝美婦淚流滿麵,她顫抖著手,重新拿起了筆,開始接著撰寫,口中不住地念道:
“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合會有別離,無常難得久。
今我為爾母,恒恐不自保。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吾前生貪愛,今來為畜身。生世皆有死,無脫不終患!”
這時,一滴象征著,驚訝、恐俱、痛悔、失望、諸般心緒的淚,悄悄的落到了雪白的宣紙上,逐漸暈開的黑暗,正如書寫者的心,和她可能即將麵對的不堪命運。
ps:更的晚了,實在對不起gt;_l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