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的火漆上,有一枚小巧的圓形印跡,秦傲滄拿著它在書房中走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手指沉重的撕開信皮,一字一字看下去。
其實選擇隻有兩個——去或者回絕。他一生之中很少麵臨這樣的選擇,過去放棄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他的心都有些麻木,一直等待到這一刻降臨時才發現,他還有更多的東西無法放棄。
和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水藍色的吊墜,那透徹的藍就像霍布魯一家的眸色,無端讓他感到心慌。秦聿至今傷重未醒,鐵騎軍折損近一半,死士軍隊也消耗了一部分元氣,拿現在的籌碼下注的話,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
所以,如果隻派死士去居城刺殺龍沐辰,也比賠進去所有的士兵要強。不管這消息準確與否,他都要試一試,任何一個機會都不能輕易的錯過!
……
五年前的戰火幾乎將居城變成了一堆廢墟,當其它城池重建或修補城牆的時候,這裏的大部分百姓選擇了離開。
殘存的一條平整的街道上還住著幾戶經營客棧的人,他們隻能容納很少的行商旅者,所以店裏的桌椅也懶得收拾,歪歪斜斜的擠在牆角,有人來的時候再收拾一番。
突然而至的幾匹快馬踏破了隆盛客棧裏的平靜,幾個夥計換下嗬欠連天的表情,精神抖擻的把客人迎了進來。
隻見這些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的人都作商人打扮,腰間的兵器卻將遮掩它們的布袋撐出剛硬的形狀,似乎比普通的商人多了一份肅殺之氣。店掌櫃的不敢怠慢這些不尋常的主,忙親自出馬介紹店裏最好的酒菜。
“我們主子還未到,等著。”其中一人冷冷的打斷了掌櫃的隱藏不住害怕的油滑聲音,店中又恢複了剛才的安靜,隻是沒人再有打瞌睡的心情了,紛紛猜測著還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不知道那人為何選在這裏交易,此地雖荒涼不惹人注意,可萬一被發現行蹤,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若是圈套,主子自然不會進城,咱們見機行事吧!”
他們低聲議論著,這樣幹等非常磨人耐心,眼看日頭已經偏西,接頭的人還沒到。
“唉,等了這麼久,他還不露麵嗎?”一個男人忽然從樓上走下來,露出一頭楚國人沒有的棕黃色卷發,看他們反射的將手放在武器上,輕蔑的笑道:“難道我們的生意關係不可靠了?我已經親自來了,他卻還在城外躲著。”
“霍布魯將軍!”商人之一迎了過去,微感歉意,他們居然都沒多個心思問問店裏有沒有其他客人,就在這裏毫無意義的等著,白白延誤了交易的時間。
“你是他的軍師齊元吧?是不是貴主上打算換在別處談?”
“不必、不必,我這就請主上過來,將軍再稍等片刻。”
齊元騎馬而去,雖然疑惑霍布魯為什麼故意給他難堪,但是見到他本人在這兒,總算讓人放心了。
“把我的茶拿下來,大家都趕了幾天的路,一起邊喝茶邊等吧。”霍布魯示意自己的親隨上樓拿茶壺,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撥著算盤的掌櫃和拿抹布擦拭桌麵的夥計,再調回目光的時候,已經摻雜了一絲憂慮。
在可以看到居城的一座小山頂上,龍沐軒已經發現西城外的人馬有了動靜,緩緩由西門進入,而北門處則是數百個黑影一閃而逝,全朝掛著酒字旗杆的客棧靠攏,很快就要察覺到對方了。
“秦傲滄和死士一同進城了麼?”
負責觀察山下小旗信號的士兵看了看回答道:“回陛下,進城了!”
“龍沐辰呢?”
“還沒,不過他的人已經從城裏出來了,想必他很快也會進城。”
“真是多疑的家夥。”他望著白雪掩映之下的居城,坐等著剩下的大魚入網。
“陛下,龍沐辰也已進入西門,但是他的軍隊留了一半守在城門外。”
“好!半柱香之後再報情況!”
“是。”
士兵得令暫時退下,山頂上隻剩風聲,朝下俯瞰,坐落於平地之上的孤城被黑雲般的雪鬆林包圍著,林中暗潮洶湧,藏了不知多少人馬,城中卻一點影響都不受,殘瓦斷壁之間,全都是曾經輝煌一時的樓宇遺骸。
城市也會有自己痛苦的記憶吧?那些劈在它身上的刀痕不會消失,炸成圓形的彈坑也不會填平,因為它已經被人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