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我,幻想家”
1根深蒂固
希特勒很少談及自己的家事,但對其少數心腹,他也承認,自己無法與父親相處,因為父親獨斷專行。他母親是個性格安靜而溫柔的女人。希特勒雖然極尊重母親,但家庭的主宰是父親。父母都是瓦爾德維爾特爾人。這是個奧地利的農村,位於維也納西北部,離現今的捷克斯洛伐克邊境不遠。據希特勒族中人說,他的家族有摩拉維亞人的血統。在奧地利,希特勒是個很普通的姓氏,有可能是從捷克人的姓“希德拉”或“希德拉切克”演變而來。1430年以來,瓦爾德維爾特爾村姓希德勒的,其姓氏有過許多拚法,從“Hyd-ler”變為“Hytler”再變為“Hidler”。1650年,阿道夫·希特勒之母親的直係祖先有位就叫格奧爾格·希德勒(GeorgHiedler)。他的後裔有時也將其姓拚成“Hüttler”或“Hitler”。在那個時代,像莎士比亞時代的英格蘭一樣,拚寫既無關緊要,也不規律。
瓦爾德維爾特爾的風景平淡,地處丘陵地帶,多樹林。斜坡上長滿了整齊的林子,也有勤勞節儉的農民世世代代開發出來的耕地。希特勒的父親於1837年6月7日出生在斯特隆斯村,其母生他時是個42歲的未婚女人,名叫瑪麗亞·安娜·施克爾格魯勃。因為村子小,斯特隆斯還不能獨立成為教區。所以,新生兒便在多拉薩姆登記,名叫阿洛伊斯·施克爾格魯勃,“非婚生子”。父親姓名一直是個空白。於是,便產生了至今仍待揭開的謎:他可能就是鄰近村子的。希特勒的祖父也有可能是位有錢的猶太人,名叫弗蘭肯伯格或弗蘭肯雷德。瑪麗亞·安娜曾在格拉茲這位猶太人家裏當過用人,使她懷孕的可能是主人年輕的兒子。
阿洛伊斯快5歲時,鄰村希皮塔耳,一個名叫約翰·格奧格·希德勒的遊動磨坊工與瑪麗亞成了親。但她與小兒子過的生活依舊很艱苦;5年後她便去世,繼父又開始流浪。此後,阿洛伊斯便由希德勒的兄弟約翰·奈波穆克·穴住希皮塔耳時,門牌36號)撫養成人。這間農舍以及鄰近的一間,在阿道夫·希特勒的少年時代的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因為希特勒曾在這裏度過五六個暑假。
後來,希皮塔耳的情形變得使阿洛伊斯無法忍受,於是在13歲那年,他“打起小小的背包,逃出家門”。這段插曲(如果屬實),後來在他兒子阿道夫·希特勒所著《我的奮鬥》一書中成了一段感人的故事。“他在絕境中作出了決定,上了路,身上隻帶著幾枚左爾登做路費,投身於吉凶未卜的未來。”一路上,他東打零工,西打零工,一直到了這個冒險青年心目中的麥加城——維也納。在維也納,他當上了鞋匠的學徒。5年後,他學會了做鞋的手藝,卻又決心“幹點像樣的活”,於是,他便入伍,成了邊防軍。這樣,他便成了一名公仆,比神職還高出一頭。他勤奮用功,通過了特別考試,到24歲時,已升為監管之類。這種級別,對瓦爾德維爾特爾村人說來,是一種超凡的榮譽。雄心勃勃的阿洛伊斯,此後定期得到提升。1875年,他當上了設在多瑙河上的與德國隔江相望的布勞瑙海關的督察。
對阿洛伊斯的平步青雲,最感驕傲的莫過於是將他撫養成人的人——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希德勒之族人,從未有居此高位者。由於沒有男嗣得以繼承希德勒之姓氏,奈波穆克遂於1876年春末決定采取一些措施。(他可能另有動機。村裏的閑話說,阿洛伊斯是由他所生。寫過青年時期的希特勒的作家弗朗茲·耶欽格說,希德勒或許是想通過將阿洛伊斯合法化的辦法,確保他的職業。“如他的父親是個猶太人,這是個很強有力的動機。”)6月6日,他的女婿和另外兩名親戚,稍事旅途後,便到了維特拉鎮,在公證人麵前作了假證,偽稱“希德勒的哥哥”——他們將他稱為“希特勒”——曾數次當麵對他們說過,並在他死前(1857年)所立的不可更改的遺囑中稱他曾生過一個私生子,名叫阿洛伊斯。他要求將他合法化,並立他為嗣。
“希德勒”被改為“希特勒”,這可能是出於疏忽,但更可能是農民之狡計使然,目的是故意將此事弄得含混不清。次日,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與三名親戚一同來到多拉薩姆——阿洛伊斯出生時就在該地登記。在查驗了由三位證人簽署的文件後,年老的教區牧師查閱了該區的婚姻登記冊,並證實,在1842年確有一名叫格奧爾格·希德勒的男人與一名叫施克爾格魯勃的姑娘結婚。他於是便同意更改出生登記。但是,要麼因為遲疑,要麼因為暗中有所提防,他在將“不合法”改成“合法”,並將嬰兒姓名“施克爾格魯勃”畫掉時卻未將另一個名字補上。在最後一個欄目裏,他密密麻麻地寫道:“簽字人證實,本欄所登記為‘父名’的格奧格·希德勒,與簽字人甚熟,據稱,他根據孩子母親的意見,同意接受阿洛伊斯,承認係孩子之父,並希望本區將孩子列入洗禮名冊。”三名證人的簽字是由牧師代勞的,由三人依次畫押——各自畫了個十字架。
登記冊修改一事,既沒有日期押腳,又沒有簽名,那位牧師會生疑,這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將父名寫成“希特勒”,而不是婚姻登記冊上的“希德勒”,而且他也明白,這套手續從頭到尾都是不合法的,原因有二:第一,除非通過法庭,否則已故之人是不能被承認為父親的;第二,做母親的需將事實予以證實。
這件事中,還有一處含混的地方——阿洛伊斯·施克爾格魯勃是否同意接受新名。對他,不合法之私生子並不十分難堪;在奧地利南部,此事已不足為奇,在遙遠的山區,私生子的出生率高達40%。在農村,孩子就是命脈;任何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都是受歡迎的。而特別令他難堪的是更改姓名,因為“施克爾格魯勃”業已多少作出了一些成績。
不管出於何種動機,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確曾誘使阿洛伊斯改名(村裏人議論說,老人曾答應更改遺囑,借以規勸他改名。希特勒死後半年,阿洛伊斯以五千弗羅令之巨款購買了一農莊,這多少證實了村裏人的閑話)。不管怎樣,他決定接受“希特勒”之名一事,確係事關重大。很難想象七千萬德國人同聲高呼“施克爾格魯勃萬歲”是個什麼樣子!
在希皮塔耳的姑娘們看來,身穿製服,梳著軍式短發,濃眉大眼,留著八字胡,刮得幹幹淨淨的雙頰旁邊各有一撮濃發的阿洛伊斯,定然是英俊瀟灑無疑了。而他也向姑娘們送秋波。與他的合法父親一樣,他已是一個私生女的父親。他雖然已娶了帝國煙草壟斷公司裏一個稽查員的女兒為妻,但對一位喜歡尋花問柳的人來說,這也沒有多大節製作用。畢竟,她瘦弱多病,且比他年長4歲。
在希皮塔耳村,最誘人的姑娘是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的外孫女克拉拉·波爾茲爾。她才16歲,性情溫存,長有一副甜蜜的臉孔。她身材苗條,身高差不多與身材結實的阿洛伊斯相等。她很勻稱,又長著一頭棕色頭發。是出於一見鍾情呢,還是單純出於為病妻找個女傭的願望,這均無關緊要。事實是,他說服了家人,將她帶至布勞瑙。她與阿洛伊斯的家人一同住在客棧內——在那裏,阿洛伊斯已與廚房女幫工弗蘭西斯卡·馬佐爾斯伯格(客人稱她“法妮”)有所勾搭。
這種情形是希特勒夫人無法忍受的。她離開了阿洛伊斯,與他合法分居。現在,在希特勒的家庭舞台上該輪到法妮出台了。她儼然以合法夫人的身份,而不是情婦的身份出現。她非常明白,一個漂亮的女傭對易動感情的阿洛伊斯來說,具有多大的引誘力。她的第一招就是將克拉拉弄走。兩年後,即1882年,法妮產下一男孩——與他的父親一樣,是個私生子。
次年,希特勒已出走之妻死於肺癆。於是他便正式娶了法妮。婚禮是非常及時的——不到兩個月,第二個孩子安吉拉便出世了。這樣,阿洛伊斯終於有了個合法婚生子,盡管是在不合法的情形下懷的。他還承擔了取名叫阿洛伊斯·希特勒的第一個男孩的法律責任,而法妮呢,雖然身份已經合法,卻也不見得更加幸福,因為老阿洛伊斯又有朝三暮四的跡象。與她的前任一樣,她也染上了嚴重的肺病,不得不離開布勞瑙,到空氣新鮮的鄰近的鄉間去。阿洛伊斯帶著兩個小孩,又住在波馬客棧的頂層,他會求助於漂亮的侄女,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克拉拉同意了,再次住進波馬客棧。這一次,她是女傭、保姆和情婦。阿道夫·希特勒未來的母親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經常探望法妮,盡力幫她恢複健康。奇怪的是,法妮竟欣然接受情敵的照料。
1884年夏,可憐的法妮生命結束了。不出所料,希特勒家的下一任夫人已身懷六甲。阿洛伊斯要娶克拉拉,因為她可照顧他的兩個孩子,而孩子們也是真正喜歡她。但當地的教堂禁止他們結合,原因是,根據那個假證,他父親與克拉拉的祖父是兄弟關係。阿洛伊斯向牧師投訴,要求羅馬按特殊情況處理。不到一個月,申請獲準。很明顯,這是因為克拉拉已懷孕的緣故。於是,1885年1月7日,阿洛伊斯和克拉拉便在波馬客棧正式結婚。婚禮時在場的有兩個孩子,即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還有三個證人:克拉拉的妹妹約翰娜和兩個海關官員。婚禮的一切準備工作都是新女傭做的。由於她把客廳燒得過熱,在整個婚禮過程中,阿洛伊斯都拿她尋開心。新婚夫婦並沒有過什麼蜜月,在簡單地吃了一頓飯後,阿洛伊斯便回海關去了。據克拉拉後來回憶,還不到中午“我丈夫就上班去了”。
難得的是,盡管阿洛伊斯在私生活上不檢點,他的業務工作卻未受影響。他依舊是個忠誠老實、辦事效率高的公仆;受到了上司和同僚的尊敬。雖然在地方上他的名聲不好——在這樣一個小鎮裏,婚外的桃色事件必然會成為人們飯後茶餘的話柄——他還覺得自己實在不錯。在眾多謠傳中有一條是,他的第一個妻子還在世時,他就給她買了一口棺材。
克拉拉成了家庭主婦後,可說是萬事如意。論管家,她是個典範;對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她真是全心全意,把他們當做親生子女看待。婚後四個月,她便產下一個兒子;不到兩年,她又生了一個女兒和另一個兒子。小兒子出世後幾天便夭折。此後不久,另外兩個孩子相繼染上了白喉,也夭折了。這個悲劇是克拉拉難以忍受的。幸運的是她可在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身上傾注她的母愛,但與丈夫的關係卻很不自然。從一開始她就將他看成是高人一等,而自己從女傭到情婦再到妻子的道路,對希皮塔耳的一個普通姑娘來說又是如此複雜,以致她仍稱丈夫為“叔叔”。
三個孩子的連續夭折,很明顯,影響了她的受孕率,直到1889年4月20日第四個孩子才出世(皇太子魯道夫不久前在梅耶林自殺身亡)。就血統而論,他是四分之一希特勒,四分之一施克爾格魯勃,四分之一波爾茲爾,四分之一不明。在洗禮登記冊上,他的名字叫“阿道夫·希特勒”。後來,克拉拉說,阿道夫是個瘦弱多病的孩子,她老怕失去第四個小孩。但,據她家的女傭回憶說,阿道夫“很健康,很活潑,發育很正常”。
不管如何,希特勒太太寵愛自己的孩子,也許寵壞了他。在波馬客棧,日子過得倒也平靜。做父親的常與朋友相聚,又嗜好養蜂,在這些方麵花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更長,但在性生活方麵,很明顯,他已不再朝三暮四了——至少謹慎多了。女傭對她的印象很好,說他“對人嚴厲,但很好相處”,對下人很體貼。例如,有一天,為了不弄髒剛擦拭幹淨的地板,他竟高高興興地脫去靴子。但是,海關新任監察認為,阿洛伊斯·希特勒為人冷漠。“他嚴格,說一不二,性情古怪,難以接近……穿上製服得意揚揚,常穿著它照相。”
阿道夫三歲零四個月時,父親又受提拔,全家便遷至巴索。巴索這城不小,在波馬客棧下方,位於河對岸的德國境內,海關督察的辦公室就設在那裏。生活在德國的城市裏,又與德國孩子們玩耍,這在年輕的希特勒身上留下了永世不滅的痕跡。例如,巴伐利亞南部的方言成了他的母語。他回憶說,它常令他“憶起我的少年時代”。
很長時間希特勒太太未再懷孕。有人說,她為了好好補一補“瘦弱多病”的阿道夫,一直在給他吃奶。直到他快到5歲時,下一個孩子埃德蒙才出生。阿道夫終於掙脫了母親的管教,幾乎自由了。因為孩子剛出生,阿洛伊斯的家眷仍舊留在巴索。這樣,5歲的阿道夫便與德國的孩子們東遊西逛,玩個沒完沒了。
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整整過了一年。1895年春,全家遷至哈菲爾德。這是個小村子,坐落在林嗣西南約30英裏的地方,他們住的是農舍,位於占地麵積約9英畝的斜坡上。一個月後,阿道夫滿6周歲,進了一所小學。小學設在弗希拉姆,離家有數英裏路程。這樣,阿道夫便又離開了管教頗嚴的母親。入學幾星期後,父親退了休。上學本來就受管教,現在,父親的管教又非常嚴格,這就使阿道夫加倍受管。父親服務40年,退隱鄉間後,生活倒也舒適,儼然成了鄉間紳士。
他家的房子雖小,但很漂亮,坐落在小斜坡上,幾乎被果樹、桃樹所淹沒。屋旁有條小溪,被人工修直。溪內水清如鏡,終日水聲潺潺。在這樣美好的環境裏生活,雖然受到新的管教,阿道夫肯定還是快活無比的。鄰近也不乏孩子,並且常來與他做伴。
上學,阿道夫和他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得走上一個多小時。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這路程實在是太遙遠了。學校的“既破舊又原始”的建築,被分成兩間教室,一個供男生用,另一個供女生用。希特勒家的兩個孩子給校長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據他回憶,阿道夫“思維敏銳,服從師長,又很活潑”。還有,這兩個孩子的書包“裏邊疊得整整齊齊,可說是楷模”。
“我的第一個理想就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希特勒在《我的奮鬥》(這是一本自傳,敘述一般都被誇大)中寫道“野外的玩耍,上學時的長途跋涉,尤其是與那些‘野’孩子們的來往,使我在家根本待不住”。即使是在這個年齡,他已能高聲表達自己。不久後,他居然成了“一個小頭目”。
爾後幾個月,他在家中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困難。由於不懂耕作,阿洛伊斯退休後的生活變得很沉悶。1896年初,另一個孩子保拉出世,使景況更加惡化。一家五個孩子,包括一個隻知道哭的在內,擠在一起,或許會使阿洛伊斯喝酒更加厲害。可以肯定的是,他變得喜歡吵架,容易發火。他的主要目標是小阿洛伊斯。父親與兒子不時拌嘴,因為父親要兒子絕對聽話,而兒子又不聽父親的。後來,小阿洛伊斯痛苦地抱怨說,父親常常用馬鞭無情地鞭打他。不過,在那個年代的奧地利,打孩子的事情司空見慣,被認為是於孩子有益的。有一次,為了做一艘玩具船,小阿洛伊斯逃學三天。曾對這種愛好給予鼓勵的阿洛伊斯,狠狠地揍了小阿洛伊斯一頓,還“抓住他的頸背,將腦袋往樹上撞,直至他昏了過去”。還有一個說法:雖然他不再如此經常挨打,那個家庭霸主卻“常常打狗,打得它屁滾尿流”。據小阿洛伊斯說,甚至連溫順的克拉拉也對它施暴。如屬實,這肯定給阿道夫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象。至於年輕的阿洛伊斯呢,他再也無法忍受哈菲爾德的生活了。他不但覺得父親虐待了他,後母也對他不聞不問,而且對阿道夫也產生了惡感。“他傲慢專橫,從小就愛發怒,誰的話也不聽”,1948年他對一個會見的人說——事隔52年後,他仍耿耿於懷。“我的後母總是袒護阿道夫。他常常想入非非,卻又能逃脫懲罰。如果不按他的想法行事,他就會大發雷霆……他沒有朋友,他對誰都不喜歡,冷酷無情。為一點小事,他都會暴跳如雷。”
由於覺得自己受到虐待和遭到拋棄,小阿洛伊斯步了老子的後塵,於14歲那年離家出走,在老子的有生之年從未回來過。老子心存報複,將兒子要繼承的遺產減到法律所能允許的最低限度。哥哥一走,阿道夫便成了老子發泄怒氣的主要對象。老子給兒子增加了不少額外負擔,要是阿道夫不能達到要求,就必然會挨揍。幾個月後,這位愛嘮叨的鄉紳,不滿現狀,將成了負擔的農場變賣,帶著全家跑到6英裏外的朗巴赫過城裏的日子去了。全家在雄偉的本尼狄克修道院對麵的格斯托夫·蘭加納旅館三樓住了半年。由於擺脫了農場瑣事的糾纏,阿道夫的生活變得愉快些了,他在現代學校裏的學習成績也很優秀。在1897~1898學年的大考中,得了12個“優”——最高的學分。他的嗓子也很好;他有時利用下午時間,跑到修道院的聖歌班學唱歌,指導教師是本哈德·格羅納神甫。在他回家的路上有座拱橋,上邊刻有修道院的盾形紋徽——最突出的是個字。
每到此時,莊嚴而又燦爛輝煌的教堂裏,濃鬱的節日氣氛,立即把他“陶醉了”。修道院的長老成了他的偶像,而他也希望自己能步入教會。奇怪的是,這種願望居然得到了父親的支持——父親是反教人物。後來,阿道夫對赫侖納·漢夫施坦格爾夫人說過:“還是在孩童時,他最熱切的願望就是當一名牧師。他常常把廚房女傭的圍裙借來,披在肩上當做神衣,往椅子上一趴,便久久地、熱心地講起道來。”虔誠的母親當然讚同兒子的這一職業,但阿道夫對教堂事務的興趣產生得快,也消失得快。不久,他在抽煙時給人抓住了。
此時,全家已住在二樓。房子寬敞、舒適,與一家工廠相連。對一個事事愛冒險的男孩子來說,這是個再理想不過的司令部了,為他提供了做他最喜歡的遊戲“牛仔和印第安人”的各種各樣的場所。在工廠的主人(一對夫婦)看來,阿道夫是個“小流氓”,難得在家,“哪裏有事,哪裏就少不了他”,且常常帶頭進攻梨樹或搞其他惡作劇。若是回家,“這野孩子”的褲子也總是被撕破,手上、腳上也總是傷痕累累。
對不得安寧的阿洛伊斯來說,朗巴赫的生活就跟鄉間的一樣乏味。於是,1899年,他便在林嗣郊區的裏昂丁村購買了一座舒適的房屋。這座房子坐落在當地墳地的圍牆一邊,雖然不比一般的屋子寬敞,但其地點正合阿洛伊斯的口味。裏昂丁有居民3000人,由於居住在緊靠劇場、戲院和巍峨的政府大樓的林嗣城,因而也有些文明的氣派。另外,當地居民大家都相處和睦。
小阿洛伊斯一走,阿道夫便成了父親管教的主要對象了。據保拉·希特勒的回憶,是阿道夫“惹我父親發火的,他每天挨揍。他是個不受管教的小流氓,不管父親如何打他,怎樣教訓他,要他熱愛國家的官職,統統都無濟於事。另一方麵,我母親又是那樣的愛撫他,想盡量用慈母之心去彌補因父親的粗暴而使他沒有得到的東西”。
為了表示反抗,阿道夫決定離家出走。阿洛伊斯得悉了這個計劃,便把阿道夫鎖在樓上。晚間,阿道夫企圖從窗戶的鐵欄中間擠出去。因為夠不著窗戶,便將衣囊脫下。正當他爬向自由時,忽聽得父親上樓聲,便連忙退下,用台布遮住赤裸裸的身體。這次,阿洛伊斯並未用鞭打來懲罰他。相反,他放聲大笑,高聲呼叫克拉拉快上樓來看看“這個穿寬袍的孩子”。比起鞭打,這種譏諷傷害阿道夫更深。後來,他私下對漢夫施坦格爾夫人說,他花了“好長時間才總算將這件事忘掉”。
多年後,他對一個秘書說,曾在一本冒險小說中讀到,不怕痛是有勇氣的表現。“我於是便下定決心,父親打我時我永不再哭。幾天後,我便有了一個考驗我的意誌的機會。我母親嚇得跑到門外躲了起來。我呢,則默默地數著屁股上挨了多少棍。”希特勒宣稱,打那天以後,他的父親便再未碰過他。
雖然年僅11歲,在阿道夫消瘦的麵容上就有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在那年,裏昂丁小學的全班合照中,他站在頂排的中央,比同學們高出數英寸。他臉孔朝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他富有造反精神,又驕傲自負;毫無疑問,他是個最聰明的孩子。論功課,他費不了多少力氣,同時還發現了另一種才能——他會繪畫。從1900年3月26日畫的一幅關於瓦倫斯坦的畫中可看出,他作為畫家的天才又初露鋒芒。在課堂上,他會利用學習時間偷偷作畫。有一次,一個名叫溫伯格的男孩子,見他憑記憶便將“邵姆堡城堡”畫了出來,不禁目瞪口呆。
課間休息或放學後,他仍是同學們的領袖。他住過的地方比大多數同學一生中能去到的地方還多,因此,同學們都將他看成是大人物。在玩耍中,他常常受到弗尼摩·庫伯及其仿效者德國作家卡爾·梅依的曆險小說(他在拚命閱讀)的啟發和鼓勵。卡爾·梅依從未去過美國,但他寫的關於高貴的印第安人和身強力壯的牛仔的故事,卻在德國和奧地利被一代一代的男孩子們看成是福音書。阿道夫對老薩特漢和他的同夥的冒險簡直著了魔。他不厭其煩地帶領同學們演出這些故事,年紀大些的孩子失去熱情的,他便找年紀小些的來演,有時甚至也把女孩子們找來。
大概就在此時,他在兩本描寫1870年普法戰爭的雜誌裏找到了更有意義的刺激。他孜孜不倦地閱讀裏邊的文章和插圖。“不久,這個具有曆史意義的偉大計策,便在我內心成為最偉大的經曆”,“打那以後,對凡是與戰爭或因此而從軍有關的東西,我都越來越熱心。”(見《我的奮鬥》——這部書,出於政治目的,有時會扭曲事實。)
一年前爆發的布爾戰爭,不但激發了他作為日耳曼人的愛國主義,而且也給他提供了玩耍的材料。一小時又一小時,他率領著他的“布爾軍”,與那些不幸要扮演英軍的孩子們進行“激戰”。他經常玩得流連忘返,害得父親要等上一個鍾頭——他原以為阿道夫已去煙鋪為自己取煙葉。據溫伯格的回憶,其結果是,在家裏受到“熱忱”的歡迎。這些冒險的歲月,也許與希特勒的生涯的形成有關。“樹林和草地,”他寫道,“是在生活裏隨時隨地均存在的‘衝突’中決定勝負的戰場。”
那年,6歲的埃德蒙死於麻疹。四個孩子的死亡,幾乎使克拉拉難以忍受,而小阿洛伊斯一走,能繼承姓氏的孩子就隻有阿道夫一人了。雖然阿道夫很快便可完成小學學業,家庭的悲劇卻又加劇了父子之間的衝突。阿洛伊斯的要求是讓孩子走他的路,並常用自己當公仆的切身體會來啟發兒子。兒子呢,是一心想當畫家,暫時將其革命計劃深埋心中。在未與父親爭論的情況下,他便接受了下一步的上學計劃。阿道夫既可進預科學校(是大學預科,重點在對學生進行古典教育),也可進技工學校(著重進行科技教育)。講究實際的阿洛伊斯選了後者。阿道夫默然同意,因為這種學校裏也有繪畫課。
離家最近的技工學校是在林嗣。1900年9月17日,阿道夫背上綠色的軟背包,首次出發了。由於路途長,有3英裏多,他邊走邊看,到了半途,他便看到了橫臥在他眼前的林嗣城和多瑙河。對一個生長在農村和小鎮上的孩子來說,眼前的景色肯定是可怕而又具有魔力的。遠處,在高地上,聳立著舉世聞名的昆伯堡,據說尼伯龍根之歌就是在那裏創作出來的。眼前是一排排的教堂尖塔和一座座巍峨的大樓。他沿著陡峭的山坡,彎曲的道路,走進位於市中心的技工學校。學校是座四層樓的建築物,很黑,坐落在一條狹窄的街道上。實用而可怕,看上去,它更像是一座辦公樓,而不是一所學校。
從一開始,阿道夫的成績就很糟。他已不再是領袖,不再是最聰明、最有天才的孩子;周圍的環境令他不安。其他同學都瞧不起郊區農村來的學生;而他在較小的學校裏所得到的關注和重視,在這樣一個大型的學校裏是得不到的。在那年的全班同學的合照中,他還是站在頂排,但傲慢的阿道夫已不見了;代替他的是一個愁眉苦臉的失神的年輕人。
慢慢地,他變得羞怯和沉默,對功課越來越失去興趣。“我想,我父親一旦看到我在技工學校無所進步,就會讓我去實現我的夢想,不管他喜歡還是不喜歡。”希特勒在《我的奮鬥》裏作的這一解釋,對其因算術和自然、曆史不及格而不能升級,既可說是個借口,也可說是個理由。誹謗他的人就認為那是因為他天生懶惰,但同樣也可能是對父親進行報複的一種形式,是感情用事問題,或者僅是因為對不合口味的課程不肯下工夫所致。
次年,阿道夫改變了戰術,成績大有長進。因年紀比同學們大,他又成了領袖。“我們都喜歡他,上課時玩耍時都喜歡他。”約瑟夫·凱普林格說,“他有‘神’。他頭腦並不發熱,比許多人都通情達理。他表現出一種性格的兩個極端,很難統一。他是個安靜的‘狂熱者’。”
放學後,因為阿道夫已學會了套圈,同學們便在他領導下到多瑙河旁的草地上玩“牛仔與印第安人”。休息時,阿道夫也是主宰,他給同學們講布爾戰爭,還把他畫的布爾勇士給他們傳閱,甚至還說他想加入布爾人的隊伍。這次戰爭,在年輕的希特勒心裏,喚起了對德國愛國主義的向往。這種感情是大多數男孩子們所共有的。“對我們來說,俾斯麥是我們的民族英雄,”凱普林格回憶說,“讚揚俾斯麥的歌曲,以及許多同類性質的歌曲都是禁唱的(係海頓所作之奧地利國歌,與德國的流行歌曲《德意誌高於一切》之主題相同。在奧地利,崇德者均唱德國的抒情歌曲,私下裏彼此問候均是德國的‘萬歲!’)。保存一張俾斯麥的畫都是犯罪。雖然私下裏老師們覺得我們這些孩子都是對的。但是,誰要是唱這些歌曲或動搖我們對奧國的忠貞,我們就會受到老師的嚴厲懲罰。”
出於某些原因,阿道夫·希特勒比其他人更認真地接受日耳曼主義。這或許是為了背叛他的父親,因為父親是哈斯堡政權的忠實支持者。一次,凱普林格陪阿道夫回家,沿著陡峭的卡普津納大街走去。到了山頂,希特勒在一座小教堂前停住了腳步。“你不是日耳曼人(古德國人),”他直言不諱地說,“你的頭發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他驕傲地注意到,他自己的眼睛是黑的,頭發(據凱普林格說)是淡棕色的。
此時,德國神話中的英雄人物業已令他著迷。年方12歲的希特勒,就在林嗣劇院觀看瓦格納的歌劇《羅恩格林》。該劇中的日耳曼感情,以及歌劇本身的音樂,“立刻使他入迷”。劇中激動人心的台詞——例如亨利王對武士說的那段話——首次喚醒了他內心對種族和民族主義感情的衝動:
讓帝國之敵立刻出現,
我們準備好短兵相見。
從東部沙漠到平原,
敵不敢蠢動分毫。
德國地靠德國刀,
帝國威力不動搖!
這一次,他成功地結束了學業,課程全部及格,操行成績和勤奮程度還得了“良”和“優”。然而到二年級,他幾乎從學期一開始便趕不上,數學再次不及格,勤奮程度也降為“中”。到聖誕假期結束時,家禍掩蓋了他在學校裏的危機。
1903年1月3日與往常一樣,阿洛伊斯一早便離家去了斯泰弗勒酒樓。他剛在桌旁坐定,便說身體不舒服。片刻後,他便與世長辭——死於胸膜出血。
兩天後,他便在離希特勒家不遠的教堂公墓入土。墓碑上鑲的是這位前海關官員的橢圓形的遺像——目光堅定地向前。林嗣《每日郵報》稱頌死者的訃聞中說:“他偶爾發出的鋒利的言辭,並不能抹煞其隱蔽在粗魯外表後的熱心。他曆來是法律與秩序的得力維護者,他見識廣博,對事物之見解,曆屬權威。”
與人們的看法相反,阿洛伊斯遺留給家人的並不是貧困的生活。在他去世時,他領取的養老金是2420克朗。這個數字比一個小學校長所領到的要高。他的遺孀所得的,除半數養老金外,外加約等於年養老金四分之一的津貼,一次付清。此外,每個孩子每年可領到240克朗,直到“滿24歲,或得以自立,視何種情況為先”時止。
小屋裏最大的變化是緊張氣氛消失了。當年阿洛伊斯投下的獨裁的陰影已一去不複返。快滿14歲的阿道夫成了家庭的主宰。關於兒子的前程,克拉拉原想執行丈夫的遺訓,但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祈求。不消說,這對阿道夫的夢想,並沒有什麼威懾力量。不管誰何時問他將來幹什麼,他的回答總是一樣:“偉大的畫家。”
為了避免每天長途跋涉,在春季學期開始時,阿道夫獲準在林嗣寄宿。這樣,母親僅有的一點微弱影響也縮小了。在林嗣,他與其他5個孩子一齊寄宿在一個名叫塞琪拉的老太太家裏。在這裏,他變得彬彬有禮,不隻是對房東老太太,就是對他的同窗,他都使用“您”。環境的變化雖然未提高他的在校成績,卻也給了他較多的繪畫和讀書的時間。據塞琪拉太太反映,他常在晚間用功,耗去的蠟燭無數。一次,她發現他彎著腰看地圖,還用有色鉛筆在畫道道。“喂,阿道夫,你在搞什麼名堂呀?”她問。他簡短地答道:“研究地圖。”
散漫的學年結束了,阿道夫的數學又不及格。希特勒太太得到通知,除非秋天補考及格,否則阿道夫要留級一年。這給家庭帶來了暫時的陰影,不過,那年夏天全家受到邀請,前往希皮塔耳度假。全家乘火車前往鄉下時,帶有兩隻老式大木箱,裏麵盛滿了衣服和盤子。到威特拉火車站迎接他們的是克拉拉的妹夫安東·施密特——他用牛車將希特勒一家拉至希皮塔耳這個小村。這是個愉快之夏。克拉拉有家人作伴,又獲得同情;阿道夫呢,他逃脫了田間的操作。偶爾也跟施密特家的孩子們一同玩耍。一次,他給他們糊了個風箏,“尾巴長長的,五顏六色,是用不同的色紙糊的”,放起來,“飄在空中,漂亮極了”。然而,他花在讀書和畫畫上的時間更多。這兩項追求業已表明,他是個與眾不同的少年;他寧願在自己的夢想世界中生活。每逢下雨,阿道夫便待在孩子們的屋裏。每在此時,表妹瑪麗亞·施密特回憶說:“他便在室內來回踱步,或在那裏畫個不停。若是受到打擾,他便生氣。他把我推出門外。我要是在外邊哭,他就叫他母親給我一點糖或什麼的。我們常拿阿道夫·希特勒開心。他在裏邊,我們就往窗戶上扔東西,這時他就會跑出來追趕我們。”
回到裏昂丁後不久,家裏又發生了變化。“生性快活、善於享受人生樂趣、愛笑”的安吉拉與林嗣城裏的稅務員裏奧·拉波爾結了婚。阿道夫非常不喜歡裏奧,說他又喝酒又賭博,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之所以反對新婚的姐夫,是因為姐夫完全不同意把畫畫當做職業。
阿道夫補考是及格了,但還在為升三年級做準備工作。對他,最困難的課程是法語。事隔多年後,他還對學法語進行譴責,說“完全是浪費時間”。法語老師休謨教授對於年輕的阿道夫真是百感交集。“他確有天才,但麵太窄,”他回憶說:“他缺乏自我修養,是個有名的好鬥分子。他任性、傲慢、易怒。顯然,他功課趕不上。另外,他也很懶,否則,憑他那份天才,成績會好得多。在繪畫方麵,他的風格是流暢的;科學課程他也學得不錯。但是,他對艱苦工作的熱情頃刻便煙消雲散了。”休謨博士也是阿道夫的德文教師和班級顧問,所以,他對阿道夫的興趣絕非一時。“若受到規勸或斥責,阿道夫便暗懷敵意。與此同時,他又要同學們對他盲從,自做領導,還肆無忌憚地搞惡作劇,當然,這些戲謔行為無大害,在不成熟的青年中也司空見慣。”然而,這位“麵黃肌瘦”的青年卻也有使休謨教授高興的東西,而他也盡力去引導阿道夫。但是,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雖則年輕,阿道夫已經定型,我行我素。若有人想打進他的私人天地,他便立即縮了回去。
曆史老師裏奧波德·波希也在內向的阿道夫腦中留下了印象。在講解古代條頓人的曆史時(老師使用了彩色幻燈片),阿道夫簡直給迷住了。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寫道:“即使在今天,一想到這灰白發老人,我還懷有友善的感情。他講課時所帶的熾烈感情,有時竟使我們忘卻了現在;他好像具有魔力,將我們帶回到古老的年代。他用數千年迷茫的曆史麵紗,結成牢固的曆史事實,灌進活生生的現實。每當出現這些時刻,我們端坐在那裏,常常熱血沸騰,有時甚至感動得流淚。”
然而,一到課餘,經常使希特勒不安的卻是沉悶。到1904年春,學校生活已變得枯燥無味。同年5月,在聖神降臨節那天,他在林嗣教堂行了堅信禮。這同樣令他厭煩。在埃瑪努爾·盧加特所提名的男孩子中,“沒有一個像阿道夫·希特勒那樣,臉色陰沉、坐立不安。他的話幾乎要我去拽才能說出來……他對堅信禮的整個過程好像都非常反感,他是在極勉強的情況下才行完堅信禮的。”行堅信禮的人群一回到裏昂丁,阿道夫馬上便找他的玩伴去了。接著,盧加特太太回憶說,“他們便在屋前後跑來跑去,玩什麼‘紅印第安人’——鬧翻了天!”
那年,阿道夫的法文不及格。秋天的補考剛及格——有個條件,他不能再回林嗣學校念最後一年級。最近的一所中學在斯狄爾,離家約25英裏。阿道夫再次被迫離家。希特勒太太陪著15歲的兒子,一同到斯狄爾,在西希尼家給他找了一間小屋。從一開始阿道夫就不高興。他討厭這個城市;窗外的景物又是那樣的令人惡心。“我經常在窗口練習射老鼠。”阿道夫花在射老鼠和繪畫上的時間要比花在功課上的時間多得多。結果,第一學期的成績就很差。他的體操課得了個“優”,繪畫得了個“良”。他最喜歡的兩門課程曆史和地理,隻得了個“中”。數學和德文不及格。逃學,他已到了荒唐的地步。一天早晨上學,他脖子上圍了一條大圍脖,偽稱嗓子壞了。結果,他被送回家了事。(那年春天,在參觀鄰近的一個小鎮時,他在留言簿上寫下了一首詩,透露了他的心事。有四個字無法辨認:
一
人們端坐在空氣充足的室內,
啤酒、葡萄酒盡情歡飲,
吃呀、喝呀,放縱無度,
()後全都醉臥地板。
二
他們登上高山,
()驕傲的麵孔,
一個筋鬥翻下山來,
連站都站不穩。
三
回家了,他們板著麵孔,
時間呀,全部忘記,
老婆()了,(可憐的?)人呀,
竟用鞭打醫治傷口。
他還畫了一張漫畫,畫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正在挨板子,打他的是個胸脯飽滿的女人。這幅畫,連同那首詩,是相當出色的,因為它們係出自一個15歲的孩子之手,而且竟如此奇怪地寫進留言簿。)
盡管如此,他的分數後來還是有所上升。學校通知他,如果秋天他回來補考,就準予畢業。1905年7月的一天,天氣悶熱,阿道夫把這個好消息(相對而言)告訴了母親。在此之前,她已將裏昂丁的農莊賣掉—這是個多麼混亂、多麼不幸的地方呀—搬進了坐落在林嗣市中心的漢波爾德大街31號。這是一座陰暗的樓房,她在裏麵租了一套房子。離開時刻關心和保護他的母親,一年後,阿道夫在外表上已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他已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個頭發蓬亂的青年,胡子已依稀可見。他已是個麵帶夢想般的表情、舉止頗浪漫的波希米亞人了。在斯狄爾的一個名叫斯通伯格的同班同學,把他的這一切用鋼筆畫了下來。這幅畫滿可稱之為“畫家青年時期之肖像”。
克拉拉大喜,簡直把兒子當成英雄,母子二人的關係又變得那樣親密。不久,他們又帶著保拉去希皮塔耳度暑假。在這裏,阿道夫染上了肺炎(家中有患呼吸道疾病的病史)。這一病,母子的關係更加親近了。阿道夫雖然被“放逐”至斯狄爾,這個夏天出了一點問題,但是對母子二人來說,這個假期肯定還是愉快的。
到希特勒一家離開鄉下時,阿道夫的身體已經康複,可以回斯狄爾參加9月16日的補考了。他補考及格了。當晚,他與幾個誌同道合的同學,秘密地開了個小酒會,以示慶祝。結果,阿道夫喝得爛醉如泥。“晚上的事我已忘得一幹二淨。”他隻記得,淩晨有個送牛奶的人把他從公路上叫醒。他將永遠不再蒙受此辱。他喝醉酒,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盡管拿到了證明,但希特勒無法應付畢業考試。事實上,一想到去技術學校繼續學習,他就反感。他以肺不好為借口——“猛然間,疾病前來幫忙”——說服了克拉拉,不讓他繼續求學。後來,誹謗者攻擊說,關於身體不好的問題,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撒了謊,但保拉證實,他確實患有出血症。希特勒童年時代的一個朋友記得,“他咳得很厲害,又患鼻膜炎,特別是在潮濕和下霧的日子,咳得更凶。”有個鄰居也證實,“他身體很壞,因為肺有問題,不得不輟學。肺不好,後來還咳血。”
由於不再有父親或學校來管教,這位16歲的年輕人便成了一個自由自在、到處遊逛、藐視權威的人物。他過的是一種出逃者的生活。他如饑似渴地看書,速寫本裏畫滿了各種畫。他上博物館,進劇場,還去蠟像館。有一次,他在火車站附近看了一場電影,使他的道德觀念大受震驚(“多可怕的電影!”)。他再也不尋人交往;他再也不是兒戲的領袖。他獨自在林嗣街道閑逛,但並不感到孤單,未來的夢想在他心中猛烈地攪動。他已討厭與人交往。1905年深秋,他終於遇上了一個可以容忍的人——奧古斯特·庫比席克。庫比席克是個裝修商的兒子,也抱有幻想:他要成為世界著名的音樂家。他已會拉小提琴和大提琴,還會吹小號和低音大喇叭,且正在德索埃教授的音樂學校學習樂理。一天晚上,兩人在劇院裏見了麵。庫比席克注意到,希特勒寡言少語,穿著考究。“他臉色蒼白,骨瘦如柴,與我的年齡相差無幾,隨著演出的進展,他眉飛色舞。”庫比席克本人則外表敏銳,寬額,頭發卷曲,好像注定要當藝術家。
阿道夫和庫斯特爾(希特勒不稱他新結交的朋友“奧古斯特”)幾乎每晚都雙雙上劇場。若不看戲,兩人便沿蘭德大街閑走。每逢此時,阿道夫手中總有一根以象牙作柄的黑手杖。一天,庫比席克鼓足勇氣,問他的沉默寡言的朋友是否有工作。“當然沒有。”阿道夫粗魯地回答說。“糊口的工作”是不適合他幹的。
因為希特勒不喜歡談論自己,他們談的多是音樂和藝術。一天,希特勒突然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向庫比席克朗誦了他剛寫好的一首詩,隨後又將幾幅畫和設計稿交給他看,承認自己想當畫家。在這個年齡便有這種決心,這使庫比席克印象不淺(“看到如此閃光的東西,我大為興奮”)。打那以後,他幾乎把希特勒當成英雄崇拜。由之,他後來對希特勒的回憶雖常常誇大其詞,有時甚至臆造,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那樣深刻了解年輕時的希特勒。
雖然兩人具有許多共同之處,但性格截然相反。庫比席克自認為是“善於適應環境,時刻願意作出讓步”;希特勒呢,則是“非常暴躁,高談闊論”。然而,性格上的差異反而加深了他們之間的友誼。庫比席克善於傾聽,甘心扮演被動的角色,“因為它使我明白,我的朋友是多麼需要我。”庫比席克的熱心傾聽,令阿道夫感到溫暖。於是,他便常常高談闊論,“且打著生動的手勢,完全是講給我聽。”這些高談闊論,通常是在田間散步,或穿過渺無人蹤的山路時發表的。它使庫比席克覺得,這簡直像是火山爆發,又像是舞台上的一幕。“我隻能張口結舌,一動不動,連鼓掌都忘記了。”過了好久,庫比席克才醒悟到,他的朋友並非在演戲,而是“萬分認真”。他還發現,希特勒隻允許你同意,不允許你反對。庫比席克常被怔住的是希特勒的口才,而不是他談的內容。因此,庫比席克時時都表示讚同。
在這個時期,他倆常到圖姆萊頓維克去。在那裏,阿道夫或讀書,或畫速寫,或畫水彩畫。有時,兩人也會到多瑙河岸邊的石階上去閑坐。在此幽僻之地,希特勒常常會傾吐他的希望和計劃,甚至想入非非。當然,這也不是單方麵的。阿道夫非常清楚庫比席克的思想。“我需要什麼,缺少什麼,他都一清二楚。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既過他的生活也過我的生活。”
阿道夫過的雖然是一個波希米亞花花公子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但他的住所相當簡陋。漢波爾德大街三樓的那套住房,若不是小了一點,本來是蠻舒服的。廚房隻有一扇窗戶,朝院子開。廚房雖小,但頗舒適,保拉和克拉拉睡在客廳裏,那裏掛有一幅阿洛伊斯這位傲慢公仆的畫像。第三個房間並不比洗手間大,由阿道夫住著。與先前的家不同,現在的這個家很安靜,一家人和睦相處。實際上,這個家是為阿道夫這位少爺安設的。每逢聖誕節,阿道夫送給母親的禮物總是一張戲票。在克拉拉眼中,阿道夫是一位年輕的王子,其天才尚未蘇醒,將來注定要成名。親朋曾建議讓阿道夫學點實用的手藝,以便為家庭增加收入,但都遭到克拉拉的拒絕。
1906年春,阿道夫的夢想之一實現了:母親允許他去維也納這個藝術、音樂和建築學的聖地。在這個古老而羅曼蒂克的城市裏,他遊玩了整整一個月(他大概是住在他的教父母約翰和約翰娜·普林斯家裏),完全被迷住了。他一直與庫比席克有書信往來。“明天我要去看歌劇《崔斯坦和伊索德》,後天看《漂泊的荷蘭人》等”,5月7日他在一張明信片上這樣寫道:“盡管這裏的一切都很美好,我還是想回林嗣。今日去國立劇場。”同一天,他發出的第二張明信片裏,描述了皇家歌劇院的情況,認為裏麵的設施平平。“隻有當巨大的聲浪滾過大廳,當風的呼嘯聲被可怕的聲浪吞沒時,人們才感到崇高,才忘卻廳內之金碧輝煌和綾羅綢緞之滿溢。”這些話典型地代表了這個正在萌芽的畫家——語法不通,卻混雜著富有詩意的想象力:浮華,但敏感。
回到林嗣後,阿道夫更是專心致誌於繪畫與建築。他堅持要庫斯特爾同操此業,庫比席克不從,但阿道夫終於說服了他,與之合夥購買10克朗國家發行的彩票。希特勒滔滔不絕地講述應如何使用賺來的錢。他說,要在多瑙河彼岸找一座大樓,將二樓全部租下,兩人各占一間,距離要遠,這樣,庫比席克的音樂聲才不致令他分心。房間由阿道夫本人裝飾,牆畫由他來畫,家具亦由他設計。他還夢想將他們的房子變成業餘藝術愛好者的大本營。“在那裏,我們可以學音樂,搞研究和讀書,但最重要的還是學習;德國藝術領域寬廣,我的朋友說,怎麼也研究不完。”還有一條規定,此規定雖令人高興,卻也泄露了天機:“這個家應由受過良好教育的姑娘來掌管,由她當‘城主之妻’。這位姑娘必須性格文靜,以防惹來某些不受我們歡迎的奢望或意圖。”這個幻想,與大多數幻想一樣,在現實中成了泡影:他們的彩票並未中獎。
阿道夫又在希皮塔耳度過了一個夏天,未發生什麼大事,高潮也不過是他給施密特家的孩子們買了個幻燈而已。從鄉下回來後,他依舊過著一個萌芽畫家和幻想家的生活。10月初,他開始學鋼琴,由庫比席克的老師執教。保拉回憶說,“母親給他買了一架海茲曼牌的大鋼琴,他在鋼琴前一坐就是幾小時。”有這樣一個孩子,花錢再多也不為多。大概就在此時,希特勒在庫比席克跟前暴露了一件令他吃驚的新鮮事。此事發生在他們首次觀看《黎恩濟》時。主角是羅馬的保護人,他的升降在阿道夫的身上產生了奇怪的後果。平常,大幕一落,他便指手畫腳地批評演員或音樂。這晚呢,他不但啥也沒說,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甚至是敵對的目光”,把庫比席克盯得啞口無言。希特勒臉色比平常更慘白,他豎起衣領,一聲不吭,大步走上大街。時值11月,天氣寒冷。他“臉色陰惡”,領著他那摸不著頭腦的同伴,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頂。突然,他緊緊抓住庫比席克的雙手,雙眼“激動得狂熱”。他說話時聲音沙啞。庫比席克覺得,他的朋友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完全是欣喜若狂。盡管沒有聽他說劇中主角是他的楷模或榜樣,他利用幻想力將主角黎恩濟變成了自己的雄心壯誌的楷模。”那時庫比席克依然相信,他的朋友的真正目標是要當個畫家或建築師。此刻的阿道夫完全是個陌生人。他口出狂言,“好像他身負重任,終有一天,人民將會將此重任賦予他”——人民向他呼喚,要他領導他們去取得自由。這幕情景可能是庫比席克的杜撰,但它確實反映了他的浪漫之友的心情。當他們下山返回庫比席克的住地時,已是淩晨三時了。兩人莊嚴地握別後,阿道夫並未回家。他再次上山,理由是“我要獨自待一會兒”。他們家人成了他的幻想經曆的受益者——但持有懷疑。保拉回憶,“他常用抑揚頓挫的語調給我們講曆史和政治。”
山上的事發生後不久,他便消沉了下去。在這時期,他覺得自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主人公一樣,心靈受到創傷和遭人唾棄。他甚至能從“青春”中步入人世。鋼琴課隻上了4個月便停了。庫比席克認為,這是因為“乏味單調的手指動作一點兒也不適合阿道夫”,但更可能是克拉拉·希特勒之身體狀況惡劣使然。1907年1月14日,即阿道夫停止學鋼琴之前兩星期,他母親去看了愛德華·布洛克醫生——是位猶太醫生,在當地有“窮人的醫生”之稱。她鎮靜地告訴醫生,她胸痛,一晚一晚地不能成眠。診斷表明,希特勒太太“胸中長有一個大腫瘤”。布洛克醫生並未告訴病人,她已得了癌症。次日,醫生將阿道夫和保拉召去。他們的母親“重病纏身”,唯一的希望就是外科手術。阿道夫的反應使醫生甚為感動。“他那長長的蠟黃的臉歪了。雙眼滾出了淚珠。他問,他母親沒有辦法了嗎?隻有在那時,我才意識到他們母子間的愛是何等的深。”
全家決定冒險讓克拉拉開刀。1月17日,克拉拉·希特勒進了林嗣城的“姐妹慈善醫院”。次日,卡爾·烏爾班醫生為她切除了一個乳房。此時,約翰娜嬸嬸——駝背,易怒,但隨叫隨到——從希皮塔耳趕來為孩子們管家。克拉拉在三等病房裏,3克朗一天,休養了19天。住較舒適的病房,克拉拉不是出不起價錢,而是為了省錢——這是她的特點。由於漢波爾德大街那幢房子有三座樓梯,而克拉拉爬樓梯又有困難,於是,全家便於同年春末遷至多瑙河彼岸的烏爾法爾郊區布魯登加斯9號。新住居是石塊砌的屋子,外觀引人注目。他們住在二樓,共三間。這裏很安靜、舒適。隻要坐上電車,跨過大橋,便到了阿道夫最喜歡出沒的地方。
阿道夫有了另一樁心事:他墜入了情網。一直到此時,他與姑娘們的關係都是微不足道的。比方說,一次在希皮塔耳度假,他在牲口圈裏與一個擠奶的姑娘邂逅。當這位姑娘表示願意再深一步時,他卻掉頭跑了,還打翻了一桶鮮牛奶。當他與庫比席克在蘭德大街散步時,他們碰上一個“外表莊重,身材苗條的高個子”姑娘,她有一頭漂亮的濃發,梳成發髻;她是個年輕的“瓦爾基裏”。阿道夫激動地抓著同伴的胳膊,堅定地說:“我告訴你,我愛上她了。”她的名字叫斯特芬妮·詹斯坦,也住在烏爾法爾。他為她寫了許多情詩,其中有一首叫《獻給愛人的歌》,阿道夫還將這首詩給忠誠的庫斯特爾朗誦過。他承認,他從未與她說過話,但,“用不著說一句話,一切都會清楚的。”希特勒說,他們是美妙的一對,彼此靠眉目就可傳情。“這些事是無法解釋的,”他說,“我心裏有的,斯特芬妮心裏也有。”庫比席克催他趕快向斯特芬妮和她無時不在的母親作自我介紹,但希特勒拒絕這樣做。他說,若自我介紹,必然要介紹自己的職業,而他還不是個職業畫家。另外,他還在埋頭研究挪威和德國神話;他發現,神話裏的女人都是非凡的,而他自己對性的概念或許是浪漫的、騎士般的。沒有必要向這位年輕的齊格飛作平淡無奇的介紹!幻想成了狂想。一切均失敗,他將趁庫比席克與她母親談話之機,將她綁架!
斯特芬妮繼續對他不予理睬。他猜她是在生他的氣(此時,她即將與一個中尉訂婚。多年後,如她得悉希特勒曾全心全意地愛過她,肯定會覺得萬分驚奇的)。在失望之餘,他立誓不再受這番罪。“我要將此事結束!”他決定跳河,從橋上跳進多瑙河——不過,斯特芬妮要與他一起殉情。他訂出了一個詳盡的計劃,包括大家應說些什麼話在內。庫比席克應作為這個悲劇的見證人。
這個愛情事件是與一個具有幻想、感情又容易衝動的年輕人相稱的。成功將導致他們結合,而以繪畫為職業的幻想也將告終;失敗,則會增加又喜又痛苦的幻想。由於有更要緊的事情,斯特芬妮很快便退出了背景。阿道夫的創作欲已從繪畫轉入建築。他雖然仍孜孜不倦地畫水彩畫,但他的作品——雖顯示出某些天才——卻不能滿足沸騰在他胸中的理想和感情。“阿道夫從未認真作畫,”庫比席克說,“他具有更嚴肅的願望,作畫不外乎是他理想之外的愛好而已。”但在另一方麵,他的建築設計卻表現了他的不可抗拒的創作欲和明確的條理性。受理想之驅使,他居然要改變林嗣的麵貌。他常常站在新教堂前,一邊稱讚其某些特點,一邊又在評頭品足。為了改良該教堂,他竟將它重新設計,一鼓作氣地畫了又畫。“他把一切都獻給了他想象中的建築物,完全被它迷住了。”當他與他的唯一聽眾一起逛街時,希特勒常常指出街頭建築必須改變之處,並詳細闡述應如何修改。市政大樓不夠威武雄壯,他便想用一座現代化的雄偉建築予以代替。城堡太難看了,他要重新設計,以恢複它原來的壯觀。新建的博物館確令他興奮,回來後還一再誇獎用大理石砌成的橫飾帶——它們描畫了某些曆史場麵。即使是這些,他都認為應該改掉——他要將它的長度增加一倍,使它成為全歐最長者。
他建造新火車站的計劃,反映了他對市政規劃的熱情。由於林嗣在不斷擴大,他要拆除既難看又妨礙交通的鐵軌,把車站建於城沿,將鐵軌深埋地下。公園必須擴建至舊火車站。他的想象力是無邊無際的。他計劃將鐵路通至裏茲頓維克的頂端,在那裏,他要建造一個寬敞的旅館和一座高達300英尺的鐵塔,鐵塔又需俯瞰架設在多瑙河上的高水平的橋梁。
他的生活幾乎與眾隔離。晚上,他睡得很晚;白天,他又全天待在屋子裏,或看書,或畫畫,或搞設計。樓下的鄰居是郵政局長的老婆,她常見希特勒於傍晚6時後外出,在與庫比席克閑逛回來後,他又在起居室內不停地踱步至淩晨。一天,她丈夫建議他步入郵政界,但阿道夫回答說,終有一天他會成為一位偉大的畫家。當向他指出他缺乏必要的途徑和人事關係時,他隻簡短地回答:“馬卡特和魯本斯發跡前也很貧寒。”
阿道夫生性好動。林嗣再也沒什麼可以給他了。他渴望外部世界,特別是維也納。他設法想使母親相信,他能進入美術學院。另一方麵,克拉拉又受到女婿和孩子們的監護人約瑟夫·梅洛福的勸說和逼迫。兩人均堅持說,現在該是孩子選擇一個像樣的職業的時候了。梅洛福甚至還找到一個願意收阿道夫為徒的麵包師。
然而,克拉拉又無法拒絕兒子的熱切請求。同年夏天,他被允許從“奧地利抵押銀行”中取出約700克朗的繼承財產。這筆款項夠他在維也納花費一年,包括支付美術學院的費用。阿道夫的勝利卻又受到母親身體狀況惡化的影響,所以,他恐怕是帶著悔恨、內疚而又興奮的心情離家出走的。美術學院的入學考試將在10月上旬舉行,如他現在不去維也納,他的職業又得後推一年。1907年深秋的一個早晨,庫比席克出現在布魯登加斯9號。克拉拉和保拉都在哭泣,連阿道夫的眼睛也是濕的。他的皮箱很重,是由他跟庫比席克兩人抬下樓梯並抬上電車的。
在他第一次去維也納時,他曾不斷給庫比席克寄明信片。這次呢,人走了10天卻連一個字也沒有。庫比席克暗自猜想,阿道夫恐怕是生了病,或遭了車禍,甚至可能已死亡。於是,他便決心向希特勒太太打探消息。一見庫比席克,她劈頭就問:“阿道夫有消息嗎?”她的臉上更顯得飽經風霜,眼睛缺乏生氣,說話更是有氣無力。阿道夫一走,她似乎也隨他而去。變成了一個“蒼老而病魔纏身”的老媼。她又開始嘮叨他曾多次聽過的惋惜之詞:阿道夫為何不選擇一個適當的職業?靠畫畫或寫故事,他是掙不來什麼錢的。他為何要把繼承得來的財產浪費在“無謂的維也納之行”上?為什麼對撫養小保拉他一星半點責任都不負?
阿道夫住在斯通的大街29號二層樓,靠近維斯巴諾夫,房東是一位名叫查克雷斯的波蘭婦人。入學考試前阿道夫滿懷信心,結果卻令他大為震驚:“應試畫作不能令人滿意。”這使他精神萎靡不振,目瞪口呆。當他要求院方作出解釋時,校長對他說,他的畫“表明,或不適宜於繪畫或能力很明顯是在建築方麵”。
阿道夫垂頭喪氣。幾天後他才明白庫比席克早就猜中過的——他的畫不外乎是業餘愛好之作,他的真正命運是當一名建築師。前途之困難又似乎無法克服:進建築學院需要建築學校的畢業文憑,而進入建築學校又要普通中學的畢業證書。他有決心取得成功,但種種困難又令他沮喪。於是,在爾後的幾星期內,他的生活毫無目的,隻關在小屋內看書,晚間則去看戲,或在街頭轉來轉去,欣賞街頭建築。
在烏爾法爾,克拉拉·希特勒已生命垂危。郵電局長太太連忙飛書阿道夫。他急忙趕回。10月22日,他再訪布洛克醫生。為了挽救病人的生命,醫生說,必須采取激烈的治療手段。克拉拉的手術似乎已為時過晚。“病毒已轉移至肋膜。”布洛克醫生繼續說,治療的方法不僅危險——傷口需上大劑量的碘酒——而且花錢也極多。阿道夫對花錢多少毫不在意,同意先向布洛克醫生支付碘酒錢,治療費則隨後付清。
阿道夫突然出現在家裏,使庫比席克吃了一驚。阿道夫臉色慘白,雙目無光。在向庫比席克說明何以從維也納回來的原因後,希特勒破口大罵做醫生的。他們怎敢說他母親已不可救藥?隻不過是他們無能罷了!他說,他要待在家裏侍候母親,因為他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安吉拉馬上就要生第二個孩子了。庫比席克對阿道夫之未提及斯特芬妮覺得奇怪。在此後一段時間內他也未提及她。他“已全神貫注”在母親的病體上了。
到11月6日,克拉拉幾乎每天都得用碘酒了。上碘酒的過程是很痛苦的。首先要將紗布泡在碘酒裏(它具有令人惡心的、久久不散的“醫院裏”的臭味了,然後將它疊好,敷在傷口上。不光是碘酒浸入肌體時疼痛難忍;一旦它進入內髒後,病人便不能吞咽。克拉拉的喉嚨幹得冒火,但又不能喝水,因為任何液體嚐來都像毒藥)。
希特勒不但全心照料母親,還要與郵電局長的老婆、保拉和約翰娜嬸嬸分擔家務。克拉拉被安置在廚房裏,因為那裏才全天有火。碗櫥已被抬走,換上了一張臥榻。阿道夫就睡在這裏,以便隨時照料老母。白天,阿道夫還要幫忙做飯;希特勒太太驕傲地對庫比席克說,她的胃口從未這麼好過。一說到這些。她的蒼白的臉便泛起血色。“兒子回來後的快樂,以及兒子對她的無微不至的照料,使她那飽經風霜的、毫無笑容的臉大大改觀。”
在此後寒冷而潮濕的日子裏,庫比席克簡直不敢相信希特勒身上所起的變化。“沒有一句粗話,沒有一點怨言,不再粗暴地堅持要自行其是”。阿道夫“隻為母親活著”,甚至接管了家庭,當了家長。保拉在校成績不好,他就會斥責她;一天,他讓她發誓,日後要做個勤奮好學的學生。希特勒的這些非其本人的表現使庫比席克產生了深刻的印象。“希特勒或許想在母親麵前有所表現,以表明他對自己的缺點已有所醒悟。”
隻要醒來,克拉拉就痛苦萬分。“她很能忍耐,”布洛克醫生回憶說,“不屈不撓,毫無怨言。但,這卻折磨壞了她的兒子。看到母親臉上痛苦的表情,他臉上也很痛苦。”12月20日晚間,庫比席克發現希特勒太太靠著阿道夫坐在床上以減輕痛苦,她嘴唇緊閉,雙眼深陷。希特勒朝他的朋友打了個手勢,讓他離開。他剛要走,克拉拉便小聲對庫比席克說:“庫斯特爾,”通常她是叫他庫斯特爾先生的,“我不在時,繼續做我兒子的好朋友吧。他沒別人了。”
到了午夜,很明顯,她的末日已經來臨,但全家決定不再去打擾布洛克醫生。因他已無法幫助克拉拉了。12月21日淩晨——據希特勒說,是在點燃的聖誕樹的光芒照耀下——她安靜地離開了人世。天亮後,安吉拉把布洛克醫生叫到家裏,以簽署死亡證書。他發現阿道夫坐在她的身旁,臉色慘白。在一本速寫本上畫有一張克拉拉得像,這算是最後的記憶。為了減輕希特勒的痛苦,布洛克醫生說,在這種情況下“才是救星”。但此話並不能安慰希特勒。“在我的整個生涯中,”曾經目擊過許許多多死亡情景的布洛克醫生回憶說,“我從未見過有誰像阿道夫·希特勒那樣悲痛的。”
2“生活就是我的學校”
1907年12月23日早晨,天氣潮濕,大霧彌漫。盛在一口“堅硬、光滑、四周用金屬鑲緊的木棺”裏的克拉拉,被抬出了布魯登加斯9號。靈車沿著泥濘的街道,緩緩地朝教堂駛去。在舉行簡短的儀式後,小小的送葬隊伍——一輛靈車和兩輛客車——又緩緩越過多瑙河,翻過一座山,朝裏昂丁駛去。遵照她的遺願,她被安葬在丈夫的身旁,名字則刻在丈夫的墓碑上。全家人披黑,默默地站在霧茫茫的墳場裏——離他們先前住過的舒適的小屋不遠。阿道夫身穿黑大衣,手托一頂黑色高頂帽。庫斯特爾覺得,他的臉色更蒼白,“嚴峻而鎮靜”。
對希特勒一家而言,聖誕之夜是悲哀之夜。為付醫藥費,全家正式拜訪了布洛克醫生。醫藥費共計359克朗,其中59克朗已預付。這筆款項確實不小,約占克拉拉資產總額的十分之一,但又很合理,因為它包括了77次問診(到家或在辦公室)和47次的治療費用(大部分治療都用了碘酒)。餘額是在感謝聲中付清的。說話的都是姐妹倆,阿道夫穿著一套黑色外衣,領帶打得不緊,雙眼盯著地板,一撮頭發披在前額。後來,他抓住醫生的手,目光直落在醫生的臉上。“我將永遠感謝您。”他一邊說,一邊深深鞠一個躬。“不知道今天他是否仍記得這一情景,”35年後,布洛克醫生在他的《煤礦工人》一書中寫道,“我確認他仍記得,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說,阿道夫·希特勒恪守了他的諾言。他給我的好處,我覺得,在全德國和奧地利,他都未給過任何一個別的猶太人。”
當日,拉波爾一家邀請阿道夫和保拉到他家過節,但阿道夫拒不接受邀請。他對姐夫裏奧覺得越來越不安,因為姐夫抓住一切機會勸說他放棄當畫家這個愚蠢的夢想。他對庫比席克說過,事實上所有親戚都在糾纏他,他才逃到維也納去。他一定會成為畫家的,他要向心胸狹窄的家族證明,正確的是他,而不是他們。
他也同樣堅決地認為,庫比席克應離開他父親的裝潢商店去當職業音樂家。前一年秋天,庫比席克一家曾反對讓庫斯特爾到維也納去。盡管如此,希特勒仍舊話重提,又懇求又爭論,用維也納的美事——歌劇、音樂會,還有學音樂的無窮無盡的機會——去激發庫斯特爾和他母親的想象力。要說服庫比席克老先生就更困難了,因為他把阿道夫看做是“一位連學校都考不上的小夥子,把自己看得過高,學不了手藝。”但是,即使是這個年齡的希特勒,其說服力也是異乎尋常的。講究實際的父親於是便答應讓兒子到首都去試一個時期。說服了他的論點之一是,庫斯特爾將與一個真誠學藝術的學生住在一起。
為了將去維也納後永不再回來的決定告訴他的監護人,希特勒再次去了裏昂丁。這次,沒有一點兒爭論。梅洛福先生雖然有點勉強,卻也滿口答應——他對女兒說,這樣做是他的責任。此後幾星期,阿道夫與安吉拉和約翰娜嬸嬸住在一起,將家事作了最後的安排。至此時,所有債務均已清算完畢,包括喪葬費370克朗在內。阿道夫也謝過了各位鄰居,感謝他們在他母親病中所給予的幫助。他尤其感激郵電局長夫婦,還贈給他們一張自己畫的畫。一切債務還清後,由於克拉拉生前省吃儉用,其遺產尚能結餘3000多克朗。由於安吉拉承擔了照料11歲的保拉的責任,她所得到的有可能超過三分之二。後來,小阿洛伊斯·希特勒告訴他的兒子,他曾說服阿道夫“將他們應得的遺產轉給女孩子們”,因為拉波爾一家缺乏資金,阿道夫立即將他那份給了安吉拉,阿洛伊斯則將他的給了保拉。這如果屬實,那麼,阿道夫在維也納開始其生涯的錢就很少了:孤兒津貼加他繼承的遺產的剩餘部分。
2月初,維也納出乎意料傳來消息說,有個鄰居已說服了皇家劇院的舞台設計阿爾弗裏德·羅勒教授,他已同意看看阿道夫的畫,並為他的職業提出谘詢。這大大鼓舞了希特勒,也有助於他將家人的反對意見壓下去。希特勒作出了去維也納的計劃。1908年2月10日,他填寫了自己和保拉領取孤兒津貼的表格。三天後,表格被退了回來,還附來一份通知,說表格還應由他們的監護人簽署。阿道夫把表格轉給了梅洛福先生,但他未等津貼辦公室的答複,便迫不及待地打點行裝(包括衣裳、書籍和繪畫材料)告別了家人,永遠離開了布魯登加斯9號。
庫斯特爾到火車站為他送行——大概是2月17日。候車時,希特勒談到了斯特芬妮。他說,他還未向她作自我介紹,但可能會給她寫信。火車開動後,阿道夫將頭伸出窗外,喊道:“快點跟我來呀,庫斯特爾。”這個年輕人不知是否讀過荷拉西奧·阿爾傑的激動人心的作品,如果讀過,這顯然值得懷疑,他肯定會覺得阿爾傑筆下的主人公與他相似。他坐的是三等車廂,票價是五個半克朗。5小時後,18歲的阿道夫·希特勒第三次來到了維也納這座魔術般的城市。從維斯巴諾夫至斯通的加斯29號查克雷斯太太家隻需步行5分鍾,但由於他帶著大件行李,這段路肯定是很難走的。那年1月,天氣雖然沉悶,阿道夫卻神采奕奕。2月18日,他給庫比席克寄了一張熱情洋溢的明信片:
“親愛”的朋友:
焦急地等待著你前來的消息。你一定要來,並快點寫信告訴我,以便我做好準備,好好地迎接你。全維也納都在等待……正如我們說過的,你先與我住在一起,以後再看情況如何。在所謂的政府當鋪裏,隻要花50到60弗羅令便可買到鋼琴。特向你和你的雙親致意。我再次請你快來!
你的朋友
阿道夫·希特勒
5天後,那是個大霧彌漫的星期天,庫斯特爾身背一個“盛滿了食物”的棕色帆布袋,來到了維斯巴諾夫。正當他站在候車室被車站的繁忙景象弄得不知所措時,他瞥見業已成為維也納市民的阿道夫向他走來。“他身穿高級黑大衣,頭戴黑帽,手中拿著那根象牙柄手杖。看上去,他真是風度翩翩。”阿道夫見朋友前來,高興極了,連忙親吻朋友的麵頰。兩人各執口袋一耳,消失在沸騰的鬧市中。那時天色已黑,但弧光燈將車站廣場照得“如同白晝”。
他們跨進威武雄壯的斯通的加斯29號的寬敞的大門,走過一個小小的院落,來到了一座較破舊的樓前。他們艱苦地沿著黑暗的樓梯走上二樓。房內,到處是畫稿。阿道夫在桌上鋪好一張報紙,將自己僅有的食物——牛奶、香腸和麵包——放在桌上。庫比席克將這些食品推在一旁,像魔術師似的從帆布口袋裏將烤肉、剛烤好的麵包、奶酪、果醬、咖啡等一件一件取出來。“是呀,”據說阿道夫曾喊過,“這才叫有母親哪!”
吃完飯後,希特勒堅持要帶已經疲倦不堪的朋友出去逛市容。“不看看馬戲場,庫比席克你怎麼能睡得著呢?”首先,阿道夫帶他參觀了輝煌的“歌劇院”——“我隻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另一個行星,印象真是深刻,簡直使我傾倒”——然後去了雅致的聖·斯特藩塔樓。之後,阿道夫又堅持讓他見識見識“特別的東西”——小巧玲瓏的聖·瑪麗亞·格斯特拉德教堂。但是,由於霧色迷茫,庫比席克看不見多少東西,巴不得早點回去,但一直到深夜過後他們才回到家。庫比席克連忙爬進房東老太太給他收拾好的地鋪。
因為房間太小,住不下兩個人和放一架大鋼琴,善於言辭的阿道夫說服了查克雷斯太太,將她的大屋換給他們。他們同意增加一倍的租金,即每月20克朗。沒想到鋼琴占地太大,而踱步又是阿道夫之必需,所以,室內的家具便又重新安排了一番,給阿道夫騰出了三步長的空地。
不到兩天,庫斯特爾便在音樂學院登記上了,還通過了入學考試。“我沒想到我的朋友這樣聰明,”希特勒簡短地評論說。對此後幾星期內褲比席克所取得的進步他也不感興趣。一天,庫斯特爾的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同學來訪,他竟大鬧了一通。她走後,希特勒一邊踱步,一邊大放厥詞,說:“女人求學,那是胡鬧。”庫比席克覺得,“阿道夫神經錯亂。因為一點點小事,竟大發雷霆。”無論庫比席克做什麼,總不合希特勒的口味。“使我們很難在一起生活……他與世不合,在掙紮。在他看來,處處都存在不義、仇恨和敵對情緒。”
其實,希特勒自己的落第才是根本的原因。一天,他突然大聲痛斥美術學院。這樣,他仇世的原因便昭然若揭了。“……都是些頭腦硬化的老頑固,官僚!都是些不通情達理的蠢貨!整個學院都該炸掉!”他臉色鐵青,雙眼(“有些凶惡”)放射著仇恨的光芒。後來,他終於泄露了真情,原來他被趕出來了,落選了。“現在怎麼辦?”庫比席克關心地問。希特勒在桌旁坐下,開始看書。“沒有關係。”他平靜地回答說。
盡管他侈談有決心取得成功,他仍不得不依靠羅勒教授的幫助。幾次,他手中提著皮包,前往這位名揚四海的舞台設計師的畫室,卻沒有膽量去敲門。最後,他把介紹信撕得粉碎,“省得日後再受它的引誘”。他這一舉動,可能是怕自己的作品不夠水準所致,也可能是內心之失敗感使然,或者完全是因為羅勒名望過高而不敢去求見。
在希特勒離開林嗣後約一星期,梅洛福先生得到津貼辦公室的通知,得知保拉和阿道夫·希特勒每人每年將得到300克朗,一直領到年滿24歲。津貼辦公室授權梅洛福先生全權處理每年應領的600克朗,而他則決定每月分給每個孤兒25個克朗。
這筆定期款子(相當於現時的6塊美元),毫無疑問,給希特勒帶來了新的希望。但是,假定遺產中的650個克朗仍大部歸他所有,生活仍是相當艱苦的。他的同室後來說,希特勒常常挨餓。“一連5天,他都靠牛奶、麵包和黃油度日”。庫比席克從不知道希特勒究竟有多少錢。他猜想,“希特勒一定為錢少而暗暗含辱。有時候,他一生氣便高聲怒喊‘真是牛馬不如的生活’!”
希特勒一星期要去伯格戲院或歌劇院幾次,所需費用都是靠省吃儉用得來的——例如,褲子是放在席子底下“熨”的。希特勒也不願與女孩子們坐在一起,因為“她們所追求的不外乎是打情罵俏”。在不準女人進去的舞場裏,他花兩克朗的高價,硬要庫比席克與他同行。較長的歌劇,他們是從未看完便離場的,因為他們必須於晚上9時45分離開,趕在斯通的加斯29號關門前到家,否則就要給看門人小費。回房後,希特勒便強迫庫比席克將未看完的部分用鋼琴彈出來給他聽。
瓦格納的作品希特勒是百聽不厭的。即使庫斯特爾要去看威爾第作品的首輪演出,希特勒也要拉他去皇家劇院看瓦格納作品的第二輪演出。瓦格納的音樂使他心曠神怡,“使他遁進他所需要的神秘世界,以忍受他那狂亂的天性所帶來的緊張。”阿道夫最喜歡的《羅恩格林》,他們就在一起看了10次。“詩歌會”也同樣使他入迷,他常常援引第二幕裏的幾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