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木棺材(1 / 2)

南部城市的城郊,立了一座很大牌坊,牌坊上刻著四個大字:廣承仙德。牌坊四周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喚作承德村。村子不大,總共一百來戶人家,老老少少加起來四百來人。

村落的東邊角落,孤獨地矗立著一座茅草屋,草屋後麵就是一片墳地,三麵環水,說不出來的冷清寂寞。剛剛下過雨,屋前屋後隻有廖廖幾行腳印。村裏人很少到這個屋子來,哪怕路過也是紛紛避而遠之,低頭匆匆走過。

這個房子被村人稱為“看屍房”,儼然已經是整個村子的禁地。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夕陽西落,陽光無力的洗刷這房子的四周,墳地裏的墓牌反射出一道道奇異的光,照在屋子的後牆,透到屋裏。屋裏的座椅板凳無序地擺放在房間的四周,被子淩亂地鋪在床上,一個破碗和一雙舊筷子胡亂地放在搖搖欲墜的方桌上,碗裏還殘留了一些殘羹冷炙。

就在黑暗要吞沒夕陽的一刻,門“吱呀”一聲地開來,閃進來一個瘦小的人影,放下背上的幾乎是他兩倍的柴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徑直走到桌前,從桌子底下的格子裏摸出了兩塊火石,人影用力擦了兩下火石,火花濺出讓桌上的那盞油燈冒出了豆點大的火花,柔和的火光四溢,也照出了燈光邊上那張黑乎乎的臉。

這是一張普通之極的臉,小眼睛,稀疏的眉毛,扁踏踏的鼻子下掛了兩條肥厚的嘴唇。那張臉突然咧了開來,發出嘿嘿的聲音。然後轉身跑去屋子邊上淩亂地土灶旁忙碌起來。

這張普通的臉的主人就是這間“看屍房”的主人,沒有名字,旁人都叫他“木棺材”,一者是因為他住在這屋子裏,一方麵是因為他的父母都死在十二年前的大瘟疫之中,而當時他母親剛剛懷胎十月,就在她被放入棺材的時候,誕出了“木棺材”,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死去了。而這孩子就這麼堅強地在大瘟疫中活了下來,一直活到現在。

“木棺材”以砍柴為生,以前的時候村裏人還會一家幫襯一點食物,但自從四年前那件詭異的事件之後,就再也沒人靠近過這裏,“木棺材”都是將打來的柴默默放在每戶門前,然後從窗口接住遞出來的幾個銅錢或者一些食物,剛剛接過,窗戶就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關上了。

不一會,土灶裏傳出了食物煮熟的氣味,沒有香味,隻是氣味。“木棺材”捧著一碗不知道是什麼組成的東西,坐到了方桌旁稀裏嘩啦地開吃了。狂風掃落葉般,碗已見底,“木棺材”把他瘦小的頭整個塞進了碗裏,伸出舌頭舔起了碗底,直到確認沒有殘留時,才用力往桌上一放,整張桌子頓時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飯飽的“木棺材”躺到床上,不一會就傳出了極具規律的鼾聲。

就在鼾聲響起的刹那,屋後的墳場冒出淡淡地幽光,一些肉眼幾不可見的光點湧入了茅屋中熟睡中的人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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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村裏的作息是非常規律的,每當雄雞叫三遍之後,村裏人就悉悉索索地開始穿衣洗漱,開始一天的勞作。

“木棺材”在雞叫一遍的時候,猛然張開了緊閉的雙眼,翻身下床胡亂套上破爛的外套,登上布鞋就慌慌忙忙地衝向屋前的小院。

院子裏擺放著四捆柴火,每一捆柴火都有“木棺材”兩個人那麼大,“木棺材”一步上去雙手各抓住一捆柴火,輕而易舉地將兩捆柴火提起,疊到了另外兩堆柴火上,再轉身從另外一邊的角落裏取出一根長繩,將四捆柴繞緊,轉身站在碩大的柴堆前,紮了個馬步雙手背向抓住捆柴的繩子,低喝一聲,竟然將小山高般的柴火堆背了起來!

“木棺材”瘦小的身軀掩藏在如山高的柴火堆裏,從後麵看隻看到一堆柴火憑空地向村子裏漂移。

村子裏的人已經起來大半,但是沒有一個人打開門走出屋子,他們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每天清晨的這個時候,都會準時地將每戶人家需要的柴火放在門前。在他離去之後,他們才會打開家門,然後在柴火上撒把食鹽才把柴火拖進家裏。

當地傳言,食鹽能驅邪。

“木棺材”默默地來到一戶人家門前,一手緊住柴堆,一手反手從柴堆裏抽出柴火放在門前,剛放下,門邊的窗戶開了一個小縫,扔出兩個銅板,他俯身拾起銅板的時候,窗戶已經關上,仿若屋裏空無一人。

“謝謝張嬸!”“木棺材”朝窗戶低聲說了句,卻靜靜地沒有回應。

一戶接著一戶,“木棺材”背上的柴火越來越少,每次接過錢或物的時候,他都回說一聲謝謝,隻是從來沒有回應。直到村尾,送完最後一戶人家,“木棺材”拖著一條長繩,回身走回家去,不停地看向左右,嘴裏念叨著一個個名字:王大叔,錢大爺,張嬸,劉大哥……他記得這些人的麵容,四年前他們仍然像對待自己的子侄一樣對待自己,王大叔是個木匠,給他做了桌子板凳和床,錢大爺家裏有三個兒子,是村裏最大的獵戶,每次打獵回來都會往“木棺材”家裏送一些山雞野兔,張嬸是村裏的豆腐西施,她做的豆腐是最好吃的……“木棺材”一邊走一邊默念這些村人的好,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