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僵持了三日,朝堂鬧哄哄的卻仍沒有結果。
散朝之後,蕭凡穿著官服,一臉淡然的走出宮門,坐上了官轎,在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回府。
晃晃悠悠的轎中,蕭凡擰著眉頭,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情勢有些不妙,事情鬧得越久,遷都之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而且極有可能引火燒身,這幾日大臣們參劾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朱允炆和奸黨們已經漸漸抵擋不住,如果事情走到最後一步,那些大臣們同時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套伎倆,逼朱允炆處治他,那時恐怕朱允炆也坐不住了。
怎麼辦?自己到底要不要換一種暴力的方式,抓捕誅殺一些反對他的大臣,以此達到震懾朝堂的目的?
蕭凡在猶豫,他手裏雖然掌握著暴力機構,可他真的很不喜歡用殺戮的方法達到目的。
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和風細雨的解決問題,蕭凡都會努力到底,他不想鬧得腥風血雨,盡管他有這個能力。
正坐在轎中楞楞出神,蕭凡忽然聽到外麵一聲刺耳的銅鑼敲響,緊接著,他感覺轎子一震,然後停了下來。
還未掀開轎簾詢問,外麵的侍衛已然暴烈大喝道:“大膽!竟敢衝撞英國公的官駕,不要命了?拿下!”
雜亂的鋼刀出鞘的聲音中,一道惶急而悲憤的男聲傳入蕭凡耳中。
“汙官橫行,青天難見,草民當街以死犯駕,欲尋青天做主,草民死不足惜!”
侍衛冷喝道:“告狀找錯人了!這裏是英國公官駕,不是應天府!拿下!”
男聲悲憤高呼:“這世上官官相護,難道竟無一處可見青天白日嗎?”
聲如杜鵑啼血,悲愴斷腸。
蕭凡坐在轎中,聞言心中一動,於是伸手掀開了轎簾,冷冷道:“慢著!都退下!”
侍衛聞言立止身形,蕭凡抬眼望去,卻見正前方的儀仗前,一名年約二十多歲的男子跪在地上,形容落魄,神情悲憤中帶著不可妥協的堅決,目光清澈的直視前方,與蕭凡審視的眼神坦然相遇,他的雙手高高舉著一幅白絹,絹上用鮮血寫著三個鬥大的“冤”字,鮮紅的字跡龍飛鳳舞,那麼的觸目驚心。
蕭凡打量一番,沉聲道:“你是何人?”
“草民蘇州柳公明。”
“狀告何人?”
“狀告錦衣衛副指揮使紀綱!”
蕭凡眼皮一跳,冷冷道:“以民告官,已是不敬,越級上告,更違明律,你可知罪?”
柳公明一個頭狠狠磕在地上,凜然道:“但能伸張冤屈,草民死亦無憾!”
轎內蕭凡沉默了一下,道:“你可知我是誰?”
柳公明叩首道:“禦封英國公,錦衣衛指揮使蕭大人,滿朝唯一不懼紀綱權勢者,求大人為草民做主!若大人也動不了權勢熏天的紀綱,草民別無二話,唯死而已!”
轎旁的侍衛聞言勃然大怒,齊聲暴喝道:“大膽!好生放肆!”
迎著柳公明坦然不懼的目光,蕭凡心中有些震動,不惜以死告狀,這人到底有多大的冤屈?
“你所告何事?”
柳公明伏地拜道:“草民本是蘇州良善人家,家父曾做過一任蘇州府推官,草民的妹妹柳氏年方二八,兩月前紀綱奉天子之命來蘇州選秀,草民的妹妹被選上,這本是一件喜事,誰知前幾日京師傳來噩耗,一名錦衣親軍帶著一副薄棺木和五百兩銀子找到草民,言及舍妹選入宮中後不慎落水而亡,這五百兩銀子便是朝廷給的撫恤賠償,草民本不敢多言,隻能忍悲收下銀子,葬了妹妹。豈料草民無意中聽那些與舍妹同批入宮的女子親人相傳,說舍妹根本沒有進宮,而是入京師的半路上便被紀綱的爪牙截走,私自納入其府中,供其淫樂,草民疑惑之下請蘇州府仵作開棺驗屍,一驗之下發現舍妹屍身已然不潔,而且身上所受傷痕無數,致命傷卻是脖子上一道深達三分的刀痕,國公大人,這豈是溺水所致?”
蕭凡心神大震,秀女在名義上都是皇帝的準老婆,紀綱竟敢私自截下秀女納入自己府中,這是什麼性質?這是給朱允炆戴綠帽子呀!
紀綱,你簡直無法無天了!
“柳公明,此事重大,開不得玩笑,你應該知道誣告朝廷大臣是什麼罪名。”蕭凡忍住震驚,平靜的道。
柳公明深深伏地,凜然道:“草民所言皆是事實,更有人證物證,紀綱派人賠付銀子時還有一封蓋著他私印的公文,草民告到蘇州府衙門,蘇州府卻不敢接狀,草民為了給舍妹一個清白,不得已孤身入京,當街攔駕,求大人主持公道,還世間朗朗乾坤!”
“把狀紙和公文給本國公看看。”
柳公明雙手捧過頭頂,侍衛將它們接過,遞到蕭凡手中。
蕭凡凝目看了片刻,嘴角漸漸浮上一抹冷冷的笑容。
扭頭吩咐侍衛將柳公明和相關證人馬上安排到秘密的地方保護,然後蕭凡緩緩放下了轎簾,國公儀仗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柳公明身邊時,轎中淡淡丟下了一句話。
“柳公明,你的狀紙,本國公接了!”
接了狀紙的當天下午,一臉蒼白的紀綱進了蕭府。
蕭府前堂,紀綱擦著滿頭大汗,嘴角卻擠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凡似笑非笑的揚了揚眉:“來送錢?”
“啊?”紀綱被蕭凡的直白嚇得大驚失色,接著慌忙搖頭:“國公爺玩笑了……”
蕭凡眼中泛上失望黯淡之色,淡淡道:“哦……那你是來告狀?”
提起“告狀”二字,紀綱像被人踹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又立馬坐了下去,整個人輕輕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