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如何善後了,一口氣殺了幾百個人,當然不能幾句話輕易交代過去,天子在宮裏等消息,言官禦史們睜著眼睛準備寫奏本,京師甚至全天下的士子百姓們等著朝廷對這件事做一個論斷……
當然,這些事情就不用蕭凡親自過問了,如今的他高居官位,為他解憂效勞的人如同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善後的繁瑣事情,自然有別人來擺平,國公爺卻是典型的管殺不管埋。
迎著衙門內眾人驚懼敬畏的眼神,蕭凡緩緩道:“今日這些人犯上不敬,挑釁皇威,罪當誅之!”
眾人一凜,包括紀綱在內,紛紛躬身抱拳應是。
“犯上不敬,挑釁皇威,罪當誅之”,這就是蕭凡對這次屠殺下的結論,終審判決,上訴無效,數百名被紀綱當了槍使的人就這樣蓋棺定論,死了都要被安上一個“犯上”的罪名。
下了定論後,蕭凡轉身便走了,鎮撫司衙門內,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望向紀綱。
今日國公爺的這番動作,已不是簡單的扇紀綱的耳光了,而是毫不留情的打壓,國公爺用這種方式向天下人昭告,錦衣衛是我的!
這樣的結果,身處錦衣衛的各同知,僉事,以及千戶百戶們心中都有了計較。
副指揮使跟國公爺鬥,貌似……差了一把火呀。
建文元年歲末,英國公蕭凡血洗鎮撫司衙門,重掌錦衣衛大權。
出了鎮撫司衙門,命所有京營軍士出城歸營,蕭凡在侍衛的簇擁下進了皇宮,向朱允炆稟報今日之事的處理結果。
當聽說蕭凡調兵殺了幾百人以後,朱允炆麵露不忍之色,有些責怪道:“是不是太過了?朕一心想做個聖明君主,聖明君主以仁孝治國,就算臣下不安分,也不該殺這麼多人呀,聖君誅心便可,殺這麼多人卻……”
蕭凡神態從容道:“漢武,唐宗,宋祖,他們都是聖明君主,他們沒殺過人嗎?陛下,聖君不但誅心,也殺人。”
朱允炆當然不清楚這次屠殺事件的背後,還糾纏著蕭凡與紀綱的複雜恩怨,他久居深宮,這種八卦事情是沒人敢跟他說的,所以單純的朱允炆仍隻看到事情的表相,認為隻是一幫錦衣衛對自己的待遇不滿,聚眾鬧事而已。
聚眾鬧事,這種事可大可小,端看怎麼處理了,大而化小,頂多斥責喝罵幾句,小而化大,就是煽動嘩變,圖謀不軌,殺之亦說得過去。
朱允炆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年歲漸長的他,已經頗具帝王之氣,雖然這股帝王之氣尚嫌稚嫩,但好歹比以前成熟了許多,經過燕王造反之戰後,朱允炆對“皇權”這個東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這種理解就是: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誰都不準搶走!
以這種心態來解釋蕭凡今日的所為,朱允炆心中頓時感激起來。
這位太孫之時的平民布衣之交,是在幫他鞏固江山,全心維護他的皇權威嚴,就算是殺人,也是為他而殺。
想通以後,朱允炆淡淡點頭,朝蕭凡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蕭侍讀辦事,朕是放心的,你從沒讓朕失望過,……明日若有言官參劾,朕必為你擋之。”
朱允炆與蕭凡的談話被侍侯天子起居的貼身太監而聶傳到紀綱的耳朵裏,原本打算入宮哭訴告狀兼扮演小可憐的紀綱聞言頓時心涼了半截兒,立馬打消了告狀的主意。
天子都如此表態了,再去告蕭凡的狀能有好結果嗎?
屠殺結束的第二日,群臣早朝,金殿麵聖。
一個奇怪的現象發生了,昨天蕭凡調兵入城血洗錦衣衛,殺了那麼多人,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可是天大的事,大臣們不可能不知道,可今日的金殿上偏偏一派祥和,平日裏誰穿的官服不整,誰在金殿上咳嗽了一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逮著大參特參的禦史言官們,今日卻如同集體吃了啞藥一般,縮著頭站在朝班中悶不出聲兒,連個屁都沒放。
早朝如同往常一般,錢糧,河工,農桑,兵事……六部九卿的大臣們什麼都說,就是不說昨天發生的事。
言官們為什麼不參劾蕭凡?因為怕蕭凡嗎?
當然不是,言官雖是小小的七品官兒,可這個群體有著它的特殊性,它的特殊性在於,……這幫人集體不怕死,不要命,膽子大得堪比恐怖份子棒老二,隻要他們看不順眼,連當今天子都敢犯上直言,更何況區區英國公蕭凡?
他們不參蕭凡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有人都明白,蕭凡跟紀綱掐起來了,以前禦史言官們非常看不順眼蕭凡,常常大罵他是國賊奸佞,罪惡滔天,恨不得畫圈圈紮小人兒咒蕭凡死於非命,最好他死了以後閻王爺給他單獨開個第十九層地獄的豪華套房,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可凡事最怕比較,俗話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一比較便有了好歹之分。
蕭凡出征,紀綱掌權,朝中的大臣們這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苦日子,跟紀綱的所作所為比起來,以前蕭凡掌管的錦衣衛簡直是萬家生佛的慈善院,那叫一個文明禮貌,如沐春風。而紀綱所掌的錦衣衛卻是陰風陣陣,如修羅地獄般的屠宰場,朝中大臣被紀綱陷害,緝拿,誅殺者數十之眾,受害者生不如死。
蕭凡掌錦衣衛時,言官們曾仰天悲憤大呼:“天呐,還有比這國賊更惡毒的人嗎?”
輪到紀綱上位,言官們則絕望嘶吼:“靠!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