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錦衣校尉轟然應了一聲,剛待上前拿人,蕭凡急忙站了起來,舉手攔道:“且慢!且慢!別動手!”
李景隆一臉不忿的盯著蕭凡,怒道:“蕭大人,你還為他求情?這老家夥剛才可是連你一塊兒罵了。”
蕭凡搖了搖頭,道:“李大人,下官不是為他求情,實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大人今日看在下官薄麵上,暫時放了黃先生一馬……”
黃子澄一旁怒道:“呸!老夫不用你假好心,忠就是忠,奸就是奸,忠奸不兩立,老夫寧死不受你這奸佞之助,免得汙了老夫一生清白!”
李景隆冷笑道:“蕭大人,黃老先生不受你這份情啊,你這熱臉可貼冷屁股蛋子上了,你還要為他求情嗎?”
蕭凡暗暗皺眉,李景隆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這家夥看來真的天生欠揍,哪天非找個法子整他一次不可。
伸手將李景隆扯過一邊,蕭凡壓低了聲音道:“李大人,不是下官為黃先生求情,下官這麼做可全是為了你呀……”
李景隆一楞:“為了我?”
“大人想必也知道這位黃先生是什麼人,在當今天子眼中,黃先生可是天子將來留給太孫殿下的重臣,是輔佐太孫的肱股之臣啊,將來太孫即位,黃先生可就貴為帝師了,太孫與黃先生向來相處和睦,情同父子,你今日若殺了黃先生,太孫必將你記恨於心,他日太孫登臨大寶,你覺得你有好日子過嗎?再說,當今天子對黃先生亦頗為看重,你未奏請而殺他,恐怕天子會降罪於你,大人雖襲爵國公,可國公再大,也大不過皇權威嚴,你若讓陛下心中不歡喜了,別說國公,就算你是王爺,陛下說擼你就擼你,大人,下官這可都是言出肺腑,還望大人斟酌啊!”
李景隆聞言頓時一臉驚畏之色,渾身出了一層冷汗。
好險呐!差點就犯了大錯,今日若真殺了黃子澄,必會惹得陛下和太孫不喜,陛下不高興了,他李景隆還高興得起來嗎?誰敢惹陛下不高興一陣子,誰就得不高興一輩子,搞不好可能根本沒有一輩子,當場就被陛下哢嚓了……
李景隆擦了擦額頭的汗,情不自禁的抓住了蕭凡的手,滿臉感激道:“蕭兄,多虧你提醒我呀!不然我可真著了道兒了,多謝,多謝!蕭兄簡直是我命中的貴人呀!”
蕭凡很誠懇的道:“大人客氣了,大人既是下官的上司,又拿下官當兄弟,下官為大人分憂是理所當然的……”
——今日再一次驗證了史書的準確性,李景隆這家夥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人形草包……
李景隆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他現在隻覺得自己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因為他認識了蕭凡。
神情不屑的朝黃子澄努了努嘴,李景隆低聲道:“這老家夥抓又不能抓,殺又不能殺,咱們拿他怎麼辦?”
蕭凡笑了笑,看著滿臉怒氣的黃子澄,特意放大了聲音道:“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黃先生對咱們錦衣衛有點誤解,那也隻是暫時,相信假以時日,黃先生定會對咱們另眼相看,大人你說對嗎?”
李景隆非常配合的點頭道:“不錯,咱們錦衣衛可是講道理的衙門,從來不會無故栽人罪狀,更不會濫殺無辜。咱們錦衣衛上到指揮使同知,下到做飯的廚子,全都他娘的是君子……”
李景隆口若懸河的把錦衣衛歌頌了一遍,直將錦衣衛誇得天花亂墜,簡直成了萬家生佛的活菩薩。
黃子澄聽到李景隆如此恬不知恥的自吹自擂,頓時又氣得渾身簌簌發抖,白眉一掀便待狠狠駁斥李景隆,蕭凡見機得快,趁著黃子澄還沒張口,急忙對圍在門口的錦衣校尉們道:“錦衣衛公務繁忙,咱們就不留黃先生在這裏做客了,你們把黃先生送出衙門,快去!”
李景隆趕緊附和道:“對對對,咱們很忙,沒空招呼這老……咳咳,老先生,送走送走,快!”
錦衣校尉們馬上反應過來,於是一群人衝鋒陷陣似的湧上前,將黃子澄一把扯住,然後很粗魯的往門外拖去。
黃子澄被校尉們扯得身形踉蹌,猶自大喊道:“李景隆,蕭凡!你們這兩個禍國殃民的奸賊,老夫必向陛下參劾你們,你們濫殺忠臣,擅權亂政,是為國賊也!老夫……”
聲音隨著校尉們的拉扯漸去漸遠,直至消失。
李景隆盯著大門神色恨恨不已,猛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惡聲道:“這老家夥,若非陛下和太孫看重,老子非找個罪名收拾他不可,敢來錦衣衛衙門鬧事,又能囫圇著走出去的,我大明開國以來,他是第一個。咱們錦衣衛麵子可丟大發了,真他娘的窩囊!”
蕭凡臉上強自擠出一抹笑容,顯示他的心胸寬廣,然而黃子澄罵的那番話太難聽,實際上他肺都快氣炸了……
這樣下去遲早會得內傷的。
李景隆扭過頭,見蕭凡居然還笑得出,不由打從心底裏佩服道:“蕭兄真是氣量寬廣,老家夥這麼罵你你都不生氣……”
蕭凡忍住怒氣,強笑道:“哪裏哪裏,心無嗔念,當然唾麵自幹,旁人辱我罵我,由他去便是……”
李景隆怪異的打量他幾眼,狐疑道:“蕭兄笑得很勉強啊……你該不會真把那老家夥夫人的肚兜帶子解了吧?所以老家夥那麼罵你你都不生氣,蕭兄啊,據說那老家夥的黃臉婆都快五十歲了,你還真下得去這手,簡直是我大明風流界的一朵奇葩……”
蕭凡咬著牙,生生克製住將李景隆那張猥瑣臉揍成爛西瓜的強烈衝動,如果殺人不犯法,那該多好啊……
隨便找了個借口支開李景隆,蕭凡走出二堂,不經意間抬頭,目光所及之處,蕭凡神情頓時變得驚喜莫名。
曹毅站在二堂外的回廊柱子邊,穿著一身嶄新的飛魚服,腰間佩著繡春刀,正一臉粗獷的朝他嘿嘿直笑。
蕭凡欣喜迎上前去,笑道:“曹大哥,你終於來了。”
曹毅笑容裏有些感慨,眼前這位穿著飛魚官袍的年輕人,笑得這般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當初那張略帶稚氣的臉,如今已漸漸成熟,隱隱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官威,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這還是當初那個寄人籬下的商人女婿嗎?
早就清楚他不是池中之物,卻沒想到他官場升遷竟是如此之快,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有幸被當今天子親自下旨賜為同進士出身,授侍讀東宮,如今更錦上添花,做上了五品的錦衣衛同知,實實在在的掌握了偌大的權力,這樣的官運,這樣的本事,朝堂文武百官中,誰人可及?他才二十歲啊,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便已身居如此高位,那麼他將來的成就將到達一個什麼地步?
定了定神,曹毅肅然抱拳躬身道:“屬下錦衣衛千戶曹毅,參見同知蕭大人。”
蕭凡急忙扶起,責怪道:“曹大哥,你唱戲呢?你我之間用得著來這一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