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錦衣親軍總旗點頭哈腰諂笑道:“殿下放心,小人心裏有數,絕不敢讓這兩位大人難受便是。”
朱允炆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黃子澄卻趴在地上不領情的大聲嚷道:“殿下不必說這些!該怎麼打就怎麼打,你們行刑的多賣點力氣,老夫犯上不敬,縱被打死亦無怨尤!身為臣子,老夫要盡臣子的本分,該說的話卻一定要說的!”
蕭凡百無聊賴的趴在地上,聽黃子澄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於是騰出一隻手來推了推旁邊的黃子澄,很好奇的問道:“黃先生,按說你是原告,我是被告,被告挨打倒是說得過去,皇上怎麼連你這原告也一塊兒打了?聖諭說你犯上不敬,難道先生在皇上麵前不禮貌了?個中緣故學生很不明白,還望先生解惑。”
黃子澄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蕭凡,你少說風涼話!陛下今日之舉,皆由你而起,若非太孫殿下認識了你,又怎會頻繁往來江浦?他若不去江浦,又怎會遇刺?他若不遇刺,陛下又怎會做此糊塗的決定?蕭凡,你乃大明之千古罪人矣!”
蕭凡莫名其妙道:“黃先生能否說得明白些?學生實在不懂,我不過教太孫玩了玩麻將,這就成千古罪人了?您這帽子扣得學生我很冤枉呀……”
黃子澄怒哼道:“你不明白就算了,你隻要記住,陛下今日若真的一意孤行,你蕭凡便是千古罪人,記住,你是千古罪人!”
蕭凡張了張嘴,一股鬱悶之情油然而發,這大明朝廷從皇帝到大臣,個個不講道理,都是幫什麼人呐!沒招誰沒惹誰的,莫名其妙就成千古罪人了,他覺得心裏真冤得慌。
“黃先生,您這可是欲加之罪了,學生每日規規矩矩陪太孫殿下讀書,怎麼就成千古罪人了?您是老師,可不敢亂說話呀,說起來學生與您還有著師生名分呢,學生名聲壞了,您這老師怕是也好不了。”
“師生?哼!免了,老夫教不起你這種學生,師生名分不提也罷!”
“黃先生,咱能不能心平氣和的講講道理……”
“老夫與你這奸賊沒什麼好說的!”
行刑的錦衣親軍見兩人趴在地上卻聊個沒完沒了,就跟路上碰到的倆熟人敘舊似的,聊得那叫一個熱乎,這哪兒像是受刑呀,這分明是坐茶館裏閑磕牙啊。
一名錦衣親軍朝二人討好的笑了笑,道:“兩位大人,聖諭在身,小人不得不奉旨,這就準備行刑了,二位若聊得還未盡興,不如待小人行完刑後,二位再繼續,您二位覺得呢?”
黃子澄怒瞪蕭凡一眼,朝行刑的錦衣親軍大喝道:“老夫與他有什麼聊的!你們動手吧!老夫今日縱死無怨,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蕭凡趕緊接道。
畫龍點睛的最後一句被蕭凡搶了過去,黃子澄不由一窒,悻悻的使勁瞪了他一眼。
見到黃子澄這副大義凜然的忠臣模樣,倒是給蕭凡提了個醒,他忽然想起來,明朝的大臣有個很鮮明的性格特點,那就是喜歡被虐,特別是被皇帝虐,大臣們以反對皇帝為榮,似乎皇帝說的一切都是錯的,都是昏庸無道的,而大臣們自己站出來勇敢的直諫犯上,會在士大夫階層留下一個“忠心耿直,不懼天威”的清流好名聲,所以大臣們就特喜歡招惹皇帝,一旦招惹得皇帝發怒,要懲罰大臣了,大臣們便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如同單位裏搶職稱,一窩蜂的爭著鬧著主動受罰,仿佛不挨頓揍就不能證明他是忠臣似的,頗有些“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味道。當然,如果是挨刀的話,大臣們爭搶的人就不多了,幾乎沒有主動伸脖子的。
真是一個充滿了黑色幽默的時代。
既然穿越了,蕭凡當然要充分的適應這個時代,扮忠臣?太簡單了!
一切準備妥當,行刑的錦衣親軍嘿然大喝一聲,手中的水火棍高高舉起,還未落下,便聽蕭凡一臉慷慨激昂的悲憤大呼:“你們打吧!狠狠的打!我縱死無怨!陛下,微臣是忠臣,自古武將死沙場,忠臣死社稷,陛下,臣無怨無悔,臣為國立過功,臣為太孫殿下護過駕,臣是忠臣,忠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