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是個婦道人家,對外了說,還是孫家當家孫長紱的遺孀,如果是她犯了事,那麼兩個弟妹未免要受牽連,這樣短短的片刻,孫世寧心中已經滾過好幾個念頭,臉上更是陰晴不定被柳鹿林統統看在眼底。
“夫人隻要記得處處小心行事就好,如果再不放心,不如等我走了以後,夫人回娘家一次,嫁到沈家以後,夫人因為心中有些嫌隙,至今不曾回娘家,二夫人臉麵全無,在工坊的老人麵前,也很是難做。”柳鹿林語重心長的勸慰道。
孫世寧一直不返家,固然早先說過,是為了避嫌,既然已經當著薛氏的麵,說過家中的家業都盡數留給幼弟世天,如今不過是因為世天還小,才由其生母薛氏照看,她不想時常回去,惹得薛氏以為她還在豔羨那份不輕不重的產業,實則她也有賭氣的成份。
她以前在薛氏手中吃了多少苦,僅僅是被蒙冤關入大牢的那一件,已經夠人記仇一輩子,她時常安慰自己,這些苦不算白白承受,因禍得福,否極泰來,若非是這樣一下重擊,她都快將母親給她訂下的親事給忘記的一幹二淨,又哪裏來後來的良人,後來的好姻緣。
然而,當時吃的苦楚,每每噩夢時分還會驚醒,否則冬青也不會每次說到這些都聲淚俱下,孫世寧出嫁以後,根本不想再見到薛氏的臉孔,但是柳先生今天的話也有道理,薛氏可以不計較,弟妹畢竟也是父親的骨血,她做個做大姐姐的,以後也不可能根本不管不顧。
與其孫家讓薛氏胡亂弄出事兒來,不如她先一步盯著,以前有柳先生在,薛氏不敢隨意放肆,看樣子,她還要另外安排個人在孫家,至少萬一有不妥之處,也好及時回稟,否則一個拖延,小事變大,難以收場。
“柳先生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推薦一個與我?”孫世寧本來是預備著放手的,她素來也不喜歡看賬管家,以前是背負著父親的遺囑,實在硬著頭皮學了些時日,這會兒真的讓她撿拾起來不算難,難的是她沒可能再回孫家管家。
“田賬房是個誠實可靠的人,回頭我叮囑他幾句,要是賬麵有大疏漏,或者是二夫人要做出什麼不妥的決策,讓他來找夫人,做生意這檔子事,隻要野心不太大,最多不過是賠點本錢,孫家還賠得起。”
就算孫世寧與繼母不和,在旁人眼中,在宮中采辦的眼中,那也是大理寺沈正卿夫人的娘家家業,又有幾個宮人膽敢怠慢,那時候陸穀霖想要分杯羹,也還是兩人好事未近,否則的話多給他雙倍的錢,他都沒有那個膽子。
孫世寧點點頭,將田賬房的名字記下來:“那麼,柳先生幾時回來?”
柳鹿林笑得很是雲淡風輕:“或許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孫世寧就不明白了,“不是要替聶娘子做些未完的事?”
“要是做得好,大概一年半載的,要是做不成,我恐怕就沒臉再回來見人。”柳鹿林收斂了笑容,極為認真的答道。
“我可沒這樣說,讓沈夫人聽著豈非要說我不近人情。”聶思娘在裏頭已經聽了片刻,既然在說孫世寧娘家的事情,她不好插嘴多言,這會兒話題轉到她身邊,可就忍不住了,“我是讓他幫著去找個人的下落。”
孫世寧見她平庸的麵容下,一雙眼晶光流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分明在看著自己,又像是透過了在看別人,心念一動道:“莫非聶娘子要找的就是那位姓朱的人?”
“哎喲喲,石頭和柳生說的對,以後莫說是那位沈大人,便是沈夫人麵前也不能胡亂說話,她的記性可好,一雙眼能夠看穿旁人心肝似的,誰在肚中打著小算盤,哪裏還能夠瞞得過她去!”聶思娘笑著拍手道,“這個都被你猜中,你說說看,還有什麼是你猜不中的?”
“娘子此言差矣,老話說的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不過是膽子稍許大些,敢猜敢說,沒猜中的時候,也不少,大家不過一笑而過,但凡猜中的都被記住了。”孫世寧謙和回道,“比如,我這會兒就猜不出,聶娘子在城西也住了多年,從來沒有被人認出,怎麼師父這次下山,偏巧不巧的就遇上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