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經在數日前龍馭歸天了。”沈念一淡淡說道,“六皇子繼位大典,這會兒應該還沒有結束。”
孫世寧一時之間吃不下那麼多消息,她被擄走的時候,沈念一還沒有回來,所以宮裏頭發生的那些她並不知曉,然而她卻知道新帝登基,身為大理寺少卿的沈念一如何能夠置之不理,反過來在城外翻尋她的下落。
沈念一已經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抬手摸摸她的頭發:“沒事的,你回來都好,沒什麼比你的安危更加重要。”
他沒有說的是,新帝即將上任,太後見他遲遲不肯回來,怒氣漸長,太後素來同他和善,起初不過是傳了口諭,讓他先行放手那邊的尋人事宜,沈念一哪裏肯放鬆半點,在他心裏,繼任大典沒有他,皇上還是皇上。
而孫世寧若是出了半分岔子,他一生都必然後悔,不過是抽個空到宮中,見了新帝與太後,言明在尋到孫世寧之前,恕不能留在宮中照應鞍前馬後。
太後本來是預備著要好好嘉獎他的,沒想到出了那麼檔子糟心事,這一會見他這般冥頑不靈,卻是臉麵盡失,幾道懿旨紛紛落下,預備要治他的重罪,恨恨道:“沈少卿是不預備將新帝放在眼中了,也對,新帝繼位後,就不是沈少卿,而應該稱呼沈正卿了。”
還是寅迄替他擋下了:“沈正卿為了父皇和朕都已經盡心盡力,他的妻子被擄走,對方可能依然是想要阻攔朕順利登基,沈正卿這麼做,定然是想將那些餘孽趁勢一網打盡,祖母莫要見怪,他入朝以來兢兢業業,心中隻有公務國事,幾時見沈念一徇私的,他這樣做,必然有其深意。”
太後掃了寅迄一眼,眉頭緊皺道:“皇上以往同沈念一素來不和,如今卻主動替他說話,真是難得。”
做祖母的何嚐不知道自家孫兒的一顆心,那個孫姓女子雖然已經嫁了沈家,寅迄心裏頭卻何嚐放下來過,世間都說最苦不過求不得,如今已經是君主帝王,仍然不能將心儀的女子留在身邊,不過所幸寅迄不是那種會得鑽牛角尖的人,否則這顆心放不下來,還要令她頭痛不已。
“那時候,孫兒還不懂沈正卿的一番好意,如今也該懂事了。”寅迄生怕太後還要抓著此事不放,上前來將太後攙扶起來,“祖母隨孫兒來看看繼位大典的安排布置,這些還要祖母把關,孫兒方能夠放心。”
轉身時,衝著沈念一做了個眼神示意他快快離開,太後假裝沒有瞧見,追著問道:“等繼位大典完畢,還要替皇上挑選皇後與嬪妃,還有先帝留下的那些太妃,先帝的皇後過世得早,太妃們安置在哪裏,還是要皇上說了算的。”
“祖母如今已經是太皇太後,父皇沒有皇後,便沒有新的太後,所以後宮的事宜都由祖母做主就好。”寅迄答得很利落,“選妃選後之事,也由祖母決定,孫兒都聽祖母的安排。”
一句話直接將太後扶上太皇太後之位,她聽孫兒這般乖巧聽話,不禁暗暗歡喜,以前都說老六最難相處,性格乖張桀驁不算,還喜歡喊打喊殺的,沒個長進的地方,當時沈念一舉薦時,她曾經猶疑過,若非是三皇子的身體實在太差,她怕是動搖的更加厲害。
如今,卻要讚許沈念一的目光,當然還有先帝的栽培,夾圈道的一年多磨練,將六兒這塊貌不驚人的石料,徹底打磨掉外頭的斑駁鬱氣,露出裏頭華彩不凡的光芒。
“選妃選後之事,也不能祖母一個人決定,到時候人選安排出來,我們祖孫倆一同來選,祖母年紀是大了,還不至於要老糊塗到非讓皇上娶些不能入眼的,皇上自己喜歡最好,哀家再同皇上把把關。”太皇太後得了皇上的孝心,已經足夠,她倒是一心想要輔佐好孫兒,如今聽了一番稱心如意的,就不同沈念一多做計較,笑眯眯的跟著皇上走了。
沈念一馬不停蹄的又四處找尋孫世寧的下落,終於在普行山將人給救了出來,孫世寧沒有再往下細問,他必然是帶著傷出來尋她,她被餓了三天三夜,想必他同樣沒有合眼,她微微抬眼,仰視著他的臉孔,低聲婉轉道:“相公,辛苦了。”
“不辛苦,你沒事就好。”沈念一將手掌蓋住她的半張臉,“休息會兒,別說話了。”
她唔一聲,側過身去,不知不覺的又睡著了。
魯幺將馬車停在沈府門前時,未見兩人下車,回過身去,悄悄的掀開門簾一角,見一坐一躺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已經都睡熟了,按理說馬車顛簸,睡不安穩,想必是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心裏格外寧和,故而連沈念一這般警惕的人,居然都沒有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