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心頭滾過好些疑問,華封到底是為了娶個外室,還是更多為了掩飾這些屍體,這些人是誰,死在這裏,就沒有人尋來問個究竟,這些年,華封明著是刑部侍郎,暗著又殺了多少人!
再想到春娘同小如意的臥房下,可能也藏匿著不知名的屍體,簡直覺得遍體發寒,等他們脫身出去,又要不要將真相告訴那對母女。
她與春娘打照麵的時候,並不喜歡這個有些妖媚相的女子,如今想來,又隻覺得其可憐。
更加令人擔心的是,那一對冒充老仆的火婆婆和冷爺爺,在這個掩飾不住的黑幕後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會不會對春娘母女不利,又或者說要將沈念一引來,本身就是個幌子。
孫世寧想得入神,再轉念時,發現沈念一抱著她正一步一步走著,他走得很慢,很小心,幸而沒有觸碰到任何的機關。
他的手臂非常有力,平日看起來斯文的一個人,怕是有能夠托舉千斤之能,孫世寧反而不擔心自己的處境,有沈念一相陪,便是最糟糕的情況,都肯定趟得過去。
沈念一卻停下腳步來,低聲道:“這裏有很細微的風。”
經他一說,孫世寧果然察覺到發絲鬢角處才有那種觸感,既然通風,就肯定是不止他們掉落下來的那一個出口,而且跟著風向,更不會在原地團團轉,即便是最為精巧的機關,也不能掌控這種自然的力量。
然而,沈念一沒有再舉步,他應該在選擇,果不其然,他又低聲說道:“前頭十多步的位置,左右都有風,你說該往哪邊走才好?”
孫世寧一怔,顯然這個問題也考住了她,如果在這樣的場景下,需要選擇,必然有關生死,難怪他在遲疑。
“你說,要是走錯了位置,你我被一輩子困在此處,你會不會怨我?”沈念一的語聲中隱隱帶著笑意,從來沒有將生死看得太重,便是有這種好處,絕對不會惜命的患得患失。
“你也說是你我一輩子,既然有你有我,那麼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這話要是光天化日的,孫世寧絕對沒有臉皮好意思當麵說出來,大概是黑暗反而將那些扭捏隱藏起來,隻將心裏最想說的,一吐為快。
沈念一低聲而笑,微微俯下,將臉在她頰邊輕輕一貼:“說得太好,比我想的任何話語都要好。”
孫世寧抬起手臂,再自然不過的繞過他的脖子,將兩人的距離保持在極短極短,在他耳畔嗬氣如蘭道:“我突然想到一個法子能夠辨別出活路,不過,你要抱緊了我才行。”
“好。”沈念一的手臂加重了兩分力,孫世寧的手臂繞回來,將含在口中的清腦丸吐出來,屏息凝神後,用力呼吸。
好不容易被屏退的屍臭再度襲來,她又特意多吸了幾下,胸口被堵了個正著,身體裏翻江倒海了一般,側過身去,空吐了幾口,已經被困了良久,哪裏還吐得出什麼,越是這樣,越是不好受,等到幾乎將整顆膽都快要吐出來,她才弱弱的抬起手,低不可聞道:“往右邊走,那裏的屍臭更加厲害。”
屍臭厲害,必然是堆得死人更多,用來放置死人的地方,想必就不用花費精力製造機關了,孫世寧找到帕子將口鼻都掩住,臉孔埋在沈念一懷中,即便是他又將清腦丸塞過來,她也差不多快奄奄一息了。
“為什麼你不先告訴我,讓我來判斷。”沈念一對她的選擇深信不疑,抱著她往右邊走去。
“告訴你的話,你肯定會說你來做就好,待會兒,要是你也吐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沒有力氣抱你出去,又該怎麼辦?”孫世寧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還記得在大理寺那一次嗎,你讓我在屍臭裏麵分辨出差異,我當時恨你恨得要死。”
“記得。”沈念一答道,“我幾乎將你的臉都按在裏腐爛的屍體臉上。”
“我以為我會恨你很久很久,甚至以後都再不想看到心狠手辣的你。”孫世寧分明是笑了,有些糟糕的回憶,反過來想想,又覺得不是那麼糟心了,“但是,案子破了,那些無辜喪命的女子得以瞑目,我知道你做得沒有錯。”
如果不對自己狠心,那麼凶手就會殺更多的人,這個道理,孫世寧也是跟隨在他左右,才慢慢領會到的,所以,初次相見時,他那麼冷漠,簡直像一塊萬年不能融化的冰,這也是他為了在大理寺的那個身份,才刻意做出來的一種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