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才碰到門,推開半尺的空隙,裏頭探出一個小腦袋,眼睛又大又圓,一臉的驚喜撲上來:“娘親回來了,娘親去哪裏了?”
春娘將孩子抱起來:“娘親有兩個朋友說要來看看小如意,娘親就去接他們了。”
“可是,我睡醒見不著娘親就害怕的哭了,婆婆說我是個膽小鬼,我才沒有呢。”小如意將粉粉的臉蛋貼在春娘肩膀,偷偷看著兩個陌生人,“後來,我把平時藏著的糖拿出來吃了一顆,就不害怕了,娘親,我不喜歡這個院子,每次婆婆不領著我一起走,我就會迷路。”
“那以後我們搬到其他地方去住。”春娘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將她交給跟著進來的老婦,“火婆婆,將小如意帶下去,我與兩位客人有要緊的話說。”
火婆婆哄著小如意,說是煮了冰糖蓮子拿給她吃,將人帶走了。
沈念一看著一老一小的背影,先頭他隻覺得這位老婦人真人不露相,聽到春娘喊其火婆婆,才想到江湖中這麼一號人物:“既然有火婆婆,那麼府中另一位應該就是冷爺爺了?”
春娘笑著點頭道:“瞞不住沈少卿的一雙厲眼,正是兩位前輩。”
“當年這樣風光的雌雄大盜,居然會得藏匿在城內,已經令人吃驚,偏偏這個院子還是昔日刑部侍郎的,就更加叫我大開眼界,娘子大概不知道這兩位以前的厲害之處,才能坦然相處。”沈念一冷笑道,“這兩位最後出現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不對,應該是六年又五個月。”
“沈少卿,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這兩位前輩,從我住進這個院子就一並搬了過來,華封說是府上的老仆,年紀大了,在府裏做事不方便,送來此處,一來不會多嘴多舌,二來也算享個清閑,我統共一個人,不用太多人服侍。”
春娘原是個不入流的舞姬,讓華封暗地裏贖身出來,安置在這裏,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外室不能見光,更不能回到府上,卻不用再過那顛沛流離,過了今朝不知明天的日子,所以,自安心服侍前後。
相處的日子長久了,她也知道,兩個老人絕對不是尋常的仆婦,這樣大的年紀,挑水劈柴,比那些精壯的青年人更加得心應手,那火婆婆切菜的功夫更加一流,一把最普通的菜刀也能將生肉切得比豆腐絲還細。
可是,兩個人勤懇敬業,做事麻利,待她和善,從沒有一句頂撞,又明白她的苦楚,也不提那大府裏頭的事情讓她煩惱,時日長久,她與這兩人相處的比華封更好。
後來,她懷了身子,生下小如意,心下遺憾沒有生下麟兒,可華封喜歡的什麼一樣,又明的暗的關照了火婆婆,切勿大意,必然要護得母女平安。
跟了華封五年,在小如意周歲那天,她才小心翼翼的問過,這外室做不得一輩子,如今有了孩子,是否能夠變通,想個法兒,讓她能夠住進本家,也可以讓孩子認祖歸宗。
沒想到,華封當場翻臉,差些將她一巴掌打翻在地,指著她的鼻子說了太多不中聽的話,春娘震驚的沒有辦法反駁半個字,如今華封是她的衣食父母,根本由不得她自作主張,可是她總想著,一同過了五年,總有些情分在其中,原來,不過是她的一場空。
她已經過了用眼淚洗臉的豆蔻年紀,臉上依舊不動聲色,華封下次來時,又帶了好幾件華貴的首飾,想來是清楚那些話語太過傷人,想要用這些補救,她裝作歡歡喜喜的樣子,戴著其中一朵最大的珠花,嬌滴滴地謝了又謝。
華封看不出絲毫的端倪,反而是火婆婆抱著小如意,在她身後悄悄的歎了口氣,春娘本來也想問問火婆婆,為什麼甘心替華封做事,甚至甘心為奴為仆?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春娘學乖了,她很清楚,如果火婆婆想說的話,自然會得一五一十告知,如若不想明說,她也沒有那個本事撬開對方的嘴。
春娘一改以前的懵懵懂懂,諸事不聞不問,卻果然發現了不少的秘密,華封每次來這個院子,除了同她說話吃飯就寢,必然還有一兩個時辰在忙其他的事情,宅院太大,就實在方便行事各種秘密,她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才鎖定了華封每次都會停留的那間屋子,就在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火婆婆站在那扇屋門前,憐憫的看著她,隻說了一句話:“為著小如意,還是暫且忍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