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是在鄉野長大,回到天都的父親身邊不滿一年,很多規矩都不太計較,宮中的這些宮規就更加不懂了。”沈念一說的也是避重就輕的事實。
“太後心裏頭透亮,知道是個民間的女子就不會太計較這些,朕也未必要每個人見著朕都戰戰兢兢,雙腿發軟的才好,太後的心思,想來也是如此,既然沒有多大的岔子,見一見也是可行。”皇上根本沒有接著沈念一本來的用意說下去,話風一轉,反而像是沈念一將孫世寧往前推,推著要出來見大世麵了。
“如果能夠見到太後,卻是她的福氣了。”比起皇上開口直接討要,見一見太後,算是個婉轉的迂回,沈念一知道已經打消不了皇上勢必讓孫世寧進宮來的念頭,與其躲避不開,不如迎刃而上。
“那麼,等太後再問及此事,朕就替太後安排下了,你帶著她進宮就好,要是定然要宮中的車輦去迎,也是可以。”
“不用大費周章,微臣得了太後的懿旨,自然會得興致勃勃帶人去見她老人家。”興致勃勃四個字吐字尤其鏗鏘有力。
皇上朗朗一笑道:“好,好得很,朕算是替太後了了一樁心事,回頭還要再好好打賞你們兩人,這個,你接著。”
沈念一眼見著皇上將金頭令直接向著他投擲過來,劃過一道弧線,正中下懷,他雙手接過道:“此物是鎮遠大將軍的信物。”
“難道朕不知道嗎,他將此物交予旁人帶回天都之時,已經在軍中下達了新的指令,從今以後,有關於金頭令一切的特權盡數撤銷,不再有見令如見人這一條軍規,金頭令在他歸來的途中,已經變成一塊黃金,而沒有絲毫的其他作用。”
這到底是不是寧夏生刻意而為之,皇上沒有要追問下去的興致,當年的封賞,當年的束縛,經曆了整整十年,也是應該要換上一換,既然是寧夏生先走出的這一步,皇上更加堅定了要在其身邊增派個監軍的心念。
“沈愛卿,不如你替朕想一想,朕讓哪個皇子去做監軍更好?”皇上依舊在這個問題上不肯放鬆。
“皇上派出的這個監軍,要留在邊關多久?
“半年,抑或整年。”皇上又是微微笑的神情,“見一見邊關的風土人情,知道****的土地上不止是春花秋月,如若皇子中有一人得你十分之一的本事,朕會欣慰太多太多。”
沈念一抿了抿嘴角,他的嘴唇很薄,顏色是一種很淡的粉,他隻有在特別為難的時候,才會這樣,皇上是定然要從他嘴裏取得答案的,這個與上一個問題不同,涉及到****今後數十年的命脈,說得不好,簡直要遭天打雷劈。
“朕知道寅容對你一直有種不同尋常的感覺,而寅迄與你卻是天生的對家,他以為是你在朕麵前說了他太多壞話,才讓朕這般不待見他,要是朕告訴他,他每天的一舉一動都由他府中的那幾個親信,一字不差的書寫摘錄,再原封不動的送到朕的手上,他應該不會再這樣恨你。”皇上的笑容不減,沈念一卻有些後背發涼。
“就算是這樣,皇上依然在聽到林貴妃所說都那個故事時,心有觸動,原來眼線送上來的線報未必都能真正看破真相。”沈念一明知道不該說的那麼直,然而想到寅迄那雙倔強的眉眼,他又覺得稍稍不忍。
寅迄沒有錯,寅迄的錯隻是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他是六皇子,因為他要交手的人是皇上,是他的君上,是他的父親,是他頭頂的一片天。
正如皇上所言,幾個兒子不算成才,所以他更加不能放心的將手中的權勢慢慢下放,將幾人的命脈反而都牢牢的拿捏在手,皇上辛苦,而皇子們更加很難長大獨立。
就算在寅迄身邊布滿了眼線,都不如小十七公主的奶聲奶氣說一句,六哥哥才是最好的,孩子與世無爭,不知道什麼是大人的偽善世界,看出來的才是最真。
而寅迄從來不笨,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父親分毫不差的盡數掌握,依然沒有將府中那些可疑的人換走,想來他的心念與沈念一的沒有兩樣,換一批來一批,還是不知道哪些人是皇上派遣來的,不如用舊用熟,不叫自己為了這些煩心傷神。
皇上沒有說話,一直到沈念一告辭退出禦書房,還是安靜的端坐在那裏,似乎心頭有個解不開的繩結,苦苦困擾,唯有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