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大人大量,不要同小孩子計較,請進來坐。”孫世寧客氣地迎他進來,她暗暗想,這整個月都沒見著這位六王爺,也不曉得是野到哪裏去了,寅迄整個人又黑又瘦,要是在大街上乍眼一瞧,怕是要認不出來,吩咐小丫環喚來琥珀沏茶,“府裏都是粗茶,不過這丫環以前是侯府做事的,沏茶的手勢卻好,六哥來品鑒品鑒。”
寅迄簡直是受寵若驚,一個月沒見,她怎麼變得這樣好說話,莫非是她早就對他存了好意,臉麵薄沒好意思說,因為他幾十天沒來尋她,她心裏有些掛念,所以麵對麵時,格外顯得溫柔,他摸摸後腦勺,咧開嘴笑道:“大妹,我就是來看看你好不好,還有,那些牡丹花好不好?”
“好,我好得很。”孫世寧招呼他在前院的正廳坐下,清茶糕點陸續送上來,“那些花凋謝了幾盆,陸家花圃很快又送了簇新盛放的,這庭院中真是常開不敗的美景了。”
想來是寅迄給過了大筆的銀錢,陳伯又****堅守,不會讓她見到一盆殘敗的牡丹,連薛氏都沾了光,在家中宴請了兩次客人,茶宴擺放在牡丹花旁,很有麵子,陳伯過來詢問她的意思,她笑說,這樣美的花朵,必然是多些人來看它,它才心滿意足,開得更怒更好,陳伯一聽也跟著笑,說是姑娘猜真正懂得這些名花的心思。
“你喜歡就好。”寅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我怎麼覺得你瘦了許多。”
孫世寧抬起眼來看著他,抿著嘴角一笑,卻不回答,其實,寅迄說完這句話,立時就後悔了,趕緊轉了話題:“我本來早就想來看你了,可是父王恨我在天都不做正事,尋了個借口,讓我送慰勞三軍的犒賞去邊關,一來一回的,可把人折騰得不輕,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難怪父王成天說鎮守邊關不容易,我是自己帶了親信隊先回來的,否則,至少還要再耽擱十來日。”
孫世寧聽出點滋味,接著問他邊關的風土人情,寅迄的口才利落,又是一路親力親為,說起來有聲有色,聽得旁邊幾個丫環都湊過來,他更加說的來勁,不時抽眼去看世寧的反應,她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不溫不火的,眼神卻有些飄忽,分明有些走神。
寅迄又賣力說起邊關的女子衣著豔麗,別有一股風情,少女手腕足踝都係著銀質的鈴鐺,舉手投足,鈴聲清脆悅耳,叫人忍不住駐足而望,孫世寧回了神,卻見他取出一個錦緞的荷包:“我替你也買了幾件,不知你可否喜歡。”“
當時,他見了此情此景,不知為何想起世寧凶巴巴的樣子,說落完他扭身就走,腰肢纖細,步履輕盈,站在路邊看了良久,直到有老婦人上前兜售,柔軟的織物襯著銀色的鈴鐺,他趕緊掏錢買下來,仔細收好,想著回到天都就來送禮。
孫世寧大大方方接過來,五彩的棉線勾出花朵,花蕊處是一顆一顆小小的銀鈴,拿在手中搖一搖,鈴聲細細,仿佛是少女掩嘴輕笑:“我也想去邊關處看一看你說的這些風景,這些人。”
“以後有機會的,總會有機會的。”寅迄什麼話都迎合著她的意思,但凡見她露出些真心的笑容,他就歡喜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以前聽人說,入得軍營三個月,母豬也能塞貂蟬,沒想到他不過是走了個把月,瞧著孫世寧就是什麼都好,她說話的樣子,她低頭笑的樣子,她抬起眼看人的樣子,每一件都合他的心意,“那麼這些鈴鐺,你可喜歡?”
“喜歡。”孫世寧的手伸過來,將荷包送回到他麵前,“但是,我不能收下。”
她穿的是粉綠短襦,袖口滾著鵝黃色的鎖邊,手腕膚色如雪似霜,就在寅迄都眼皮子底下,令人眼神恍惚,他一下子急了:“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能收!”
“不為什麼,隻是不能收。”孫世寧的聲音很軟,態度卻很堅定。
“姑娘,喝藥的時辰到了。”冬青端了熱氣騰騰的湯藥來,見到寅迄就要行禮,被孫世寧給阻止了,她不想府內的旁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更不想以後被人傳得風言風語,在護國侯府都宴席之上,那些評頭論足,委實讓人心中不喜。
“你生了什麼病。”寅迄不由分說接過了藥碗,忽然嗆了一下,“這是什麼藥,聞起來苦澀不堪,難以下咽,你每天都在喝這些,我讓宮中的太醫來替你看看,千萬別拖延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