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高俅竟已化劍為掌,直如狂風驟起,如雷鳴裂雲;而宋江卻又變掌為劍,一雙手劍夭矯如龍,又似驚芒掣電,封住了對方排山倒海的掌風。
隻聽“哧哧”作響,那一道道淩厲無比的劍氣,竟將屋簷之上堅固若鐵的琉璃瓦齊齊割開。水泊山莊眾人看到如此強大可怕的勁氣,不少人已經麵露喜色。
片刻之內,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將招式完全調換。這一戰之精彩絕倫,已非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二人身形瞬息萬變,眾人已看不見兩人麵目,隻聽宋江手劍破空之聲不絕於耳,越來越急,忽而在東,忽而又在西,流竄變化,更勝剛才十倍。
二人的神明皆已進入虛明,渾然忘我,他們的精神意誌更加超越一切,支配一切。甚至連他們自身肉體的重量都似已完全消失,二人的身體就像風一樣,可以在空氣中自由流動。
轉瞬間,他們一白一黑的身影衝霄而起,映在一輪圓月之下。眾人眼見那奪人的聲勢,不禁全都為之悚然色變。
柴進的臉上已微微露出了喜色,低聲道:“宋大哥看來贏定了!”
盧俊義此時卻依舊緊鎖雙眉,道:“未見得。”
“為什麼?難道你沒有看見宋大哥以手劍斬斷琉璃瓦,勁氣之剛猛鋒利,遠非高俅所能比?”柴進不禁滿臉疑惑。
“正因為他斬斷瓦片,卻恰恰說明了還他未能達到完全隨心所欲、心神合一的境界。”盧俊義低聲道,“須知他發招的目標是高俅,在被對方避開之後,卻還是未能及時收回,以至波及外物……”
林衝臉呈憂愁之色,低聲接道:“盧幫主所言不錯。方才高俅手劍之勁氣並不遜於宋公子,卻未曾傷及一磚一瓦,顯然已達到了收放自如、鏡台明澈的至高境界……”
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更何況,連從不落空的‘漫天冰雨’也未能收效。”
柴進望著二人疾飛衝天的身形,悚然變色道:“這麼說來,宋大哥豈非凶多吉少!”
武鬆耳中聽著三人之言,心裏忽然充滿了說不出的恐懼。
世上已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阻擋宋江與高俅此刻的鋒芒。
無論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宣和殿飛簷,還是高不可測的夜空,他們要到哪裏,就到哪裏。無邊的夜色,早已被他們所發出的勁氣片片撕裂。
徽宗在遠處遙遙望著,雙手緊緊攥著龍椅扶手,臉色緊繃,早已看得汗流浹背。
二人衝天而起十餘丈,掌劍相交,渾身浴著淡淡的月光,複又落了下來。
忽然間,又有刀光一閃!
高俅的左手指尖,複又露出一柄飛刀。
——刀卻並未脫手。
他以拇指與食指拈著刀柄,用一種無法形容的毒辣、無法形容的速度朝宋江的眉睫間刺了過去。
閃電般的炫目刀光,足以將任何人迷惑。
這已是變化之外的變化。
刀到眉心!宋江的雙掌終於及時合攏,將刀鋒夾在掌間。
刀鋒頓時被雙掌牢牢焊住。
但高俅的右掌卻突然擊出,另一柄寒芒四射的刀,其薄如紙,就以一種更可怕的手法朝宋江心髒刺來。
宋江根本無法閃避,甚至不能招架——他的雙掌雖鉗製住了刀鋒,但也如同扼住一條毒蛇,隻要一放手,就要被它洞穿眉心。
高俅一直未曾用過的右手刀,竟才是最陰險、最致命的一刀!
所有人的心都已經涼了。林衝與柴進臉色倏變,武鬆驟然爆發出一聲狂吼,直震得簷上的琉璃瓦俱也簌簌作響。
可是就在這時,宋江的雙掌忽然又起了一陣奇異的震動,隻聽“啪”的一聲,被他夾在掌中百煉精鋼的刀刃,竟然齊根斷了。掌中的刀鋒隨即粉碎!
高俅的左手,也竟然立刻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震得反彈了回去。如同遭遇了自半空中擊下的一道閃電。這一瞬間,他所有動作都已被擊得僵硬,眼中忽然充滿了驚訝與恐懼。
宋江以雙掌在身前劃出一個三尺直徑圓弧,弧內真氣洶湧激蕩,就好似滾滾潮水中忽然湧出了一個強大的漩渦。
這種強大的力量,足以吞沒一切。
高俅的右臂立刻就被絞斷了,右掌鬆開。那一柄刀跌落,翻轉,然後以一種沒有人能夠相信的速度和力量倒轉著飛刺了回去。
這柄刀的速度,簡直比光還要快,就連閃電也及不上它的千分之一。它的光芒,也亮得超逾閃電。
這一刀的燦爛與輝煌,天上地下已沒有任何事物能與之匹敵。
——血光!終於有了血光!
冰冷的刀鋒,已經洞穿高俅的咽喉,然後自後頸穿出,在蒼茫的夜色中閃了閃,隨即消失不見。
於是,高俅的眼神裏就帶著一種恐懼之極的表情,倒了下去。
一本青色麵皮、形容破舊的經書從他的懷裏掉出來,掉在他身下的血泊中。宋江隨即看清了封麵上的字:“煆骨洗髓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