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冷在浪客們眼中是如此形容的,用劍劃破人的咽喉,那衝天的血柱在空中已然凝結成冰,落在地上如通紅的淚珠,四散滾落著。
浪客的世界,也如同這冰冷的空氣,一個人、一柄劍、一壺酒、一雙腳。
不順眼了便以劍代話,不順心了就借酒訴衷。
就這樣一路走下去,永無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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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恨歌
01.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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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書生放下行李,對於奔於一天的他似乎有些疲憊:“給我上壺熱茶,切些花腰子,再來些解饞的。”
這是漠河中心的一間小驛站,方圓二十裏內僅此一家。無數趕路人皆在此休憩,當地的居民、遊曆的商人、運貨的腳夫、奔波的商客,形形色色。
當然還有不羈的浪客。
“小兄弟。”一位老者站在書生旁,腰間別著佩劍,有些疲倦的說道:“能否騰個座?”
書生見其餘桌子都坐滿了人,便點頭應允:“老先生請,多個人多些熱鬧。”
老者將佩刀搭在長凳上,謝過後衝店家喊道:“來半斤陽春,切三兩牛肉!”
書生注意到老者的行頭,饒有興致的問道:“老先生可是習武之人?”
“習武?不敢當!”老者環顧四周後衝書生笑了下:“年輕時當過鏢夫,後來厭倦了砍殺,就做了浪客,這一晃就是現在的光景。老了,走不動嘍!”
“一生如此不羈,也算是種豪放。”書生見自己的茶端上,趕忙給老者倒了杯:“在此認識也算緣分,晚生敬你一杯。”
“唉!”老者有些不以為然:“同為過客不分老幼,我倆共飲便是!”
在此間隙,驛站不遠處傳來陣馬蹄聲,順著望去,先是看到揚起的塵土中最先竄出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那少年眉宇猙獰,臉上的情緒像是被仇恨包裹的有些變形,全都擰作一團,卻也改變不了他俊俏的麵龐。可惜渾身上下沒一處完整,從他襤褸的衣裳就能判斷,定是被人追殺到此。
少年的身後便是追殺他的人,滾滾煙塵中躍出三匹黃驃,坐上三人全都蒙麵黑衣,提著砍刀在空中揮舞著。
“他有危險!”書生這話一出便想起身,卻被老者攔住:“老先生!您這是…”
“聽你口音像是南方人。”老者將茶飲盡,倒上熱騰騰的陽春酒:“是來漠河遊曆的麼?”
書生不解的說道:“是又如何?這跟救人有關係麼?”
老者眯著眼睛將杯中陽春聞了又聞,隨後看著已被三人圍住的少年:“漠河是中原最偏遠的地方,這驛站又名為‘陌合’,二十裏內皆無休憩之所。你瞧這在座的人,有誰在乎他的生死?”
書生這才注意到驛站內的光景,眾人皆自飲自食,稍有好事的,也隻是坐在遠處觀望而已。
“在漠河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提著刀子定是要見血,哪怕撞到衙役,都管不了,更何況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老者說罷將佩刀稍微攏到身子旁:“不問緣由,不講恩怨,隻看生死,這就是‘陌合’驛站的規矩。”
“即便是鬧出人命麼?”書生話剛說完,就見少年閃避不及,左肩又挨了刀,哼哼兩聲跪坐在地上:“陌路之合!”
此時帶頭的黑衣人拿刀頂在少年頭上:“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怨不得誰,隻能怪你得罪錯人了。”
“得罪錯了?”少年知道命不久矣,也不向他人求救,隻是用那雙滿是怨恨的眼睛瞪著黑衣人:“奪我田地,殺我妻兒,毀我前程,難不成我應該道謝才是?”
書生雖然孱弱,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悲憤,良知驅使他起身,可還沒挪出半步,就被身後一隻壯碩的手掌摁住,動彈不得。
“在‘陌合’還能見到如此血性的傻小子,也算有緣了!”書生身後的男子將他重新摁回座位,隨後輕拍他的肩膀:“看你這般固執,搞的連我都躁動起來了!”
黑衣人正想一刀結果那少年,手起刀落的瞬間,眼前仿佛覺察到有個黑影閃過,沒等他回過神來,劈下的刀仿佛被什麼東西給擋住。等他定睛一看,才發現一柄長劍抵在少年麵前,擋下了這頗有勁道的劈砍。
“誰?”此時三名黑衣人皆驅馬往後退了一步:“在這居然還有好管閑事的人!?”
書生這才發現,剛才還在自己身旁的男子此時已經竄到幾丈外,可書生並沒看清男子的模樣,因為他頭上的鬥笠將麵孔遮住,卻掩飾不了那種隱藏在內的強大威懾力:“誰也不是,在下隻是看不慣以多欺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