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們是野獸(2 / 3)

那半個月春天找瘋了我,他以為我失蹤了,去機場接我時他說,嚇死我了哥,你跑哪兒去了?

有事嗎?我很大人似的問他,我又不是你們公司老總,幹什麼這麼著急。

沒有。就是沒著沒落的。

看,這個男人就這麼單純,趙小綿懷疑他看上了我,沒準想搞同性戀,我嚇了一跳說,你別胡說啊。

我想了想從十六歲到二十三歲這一段,春天始終沒有和女人談過戀愛,更不用說上床,他總是在給我寫信,說北大這裏還行那裏不錯,而且,他掙的第一個月工資給我買了一個諾基亞手機。

是挺奇怪的。我害起怕來,想起他看人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他寫的詩我就更不了解了:我愛我的十六歲,就像愛我的十七歲那樣,我愛我的十八歲以及十九歲,但我最愛我的二十歲。我說這哪是詩啊,這是街上老太太說得順口溜啊,你別以為我真不懂詩啊,你別蒙我啊。

你是不懂。他在陽光下臉顯得更加蒼白,黑發那麼黑,襯衣是黑色的,臉就更加白了。

我決定問一問他這個問題。

當然,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女人?

一個男人沒有女人能叫男人嗎?至少,不能稱為一個完整的男人,這個問題搞清了,一切就好辦了。

我找了一個東四的小酒館,要了兩瓶扁二。扁二就是紅星二銱頭,牛欄山的,北京男人全喝這個。

但我和趙小綿在一起時不喝這個,趙小綿非洋酒不喝,非有鋼琴或小提琴伴奏的酒店不去,她是個虛榮的女人,從我畢業後她發現我既不想出國身上又沒有多少錢時就這樣了。

一個男人最難堪的是怕女人罵窩囊廢或沒錢,我被罵過一次,僅僅一次。我果斷地把響亮的耳光抽給了趙小綿,空氣中有漂亮的弧線,其實我舉手的時候很心虛,但我必須這麼做。

想想,從十六歲我們就在一起,背著早戀的名,十八歲就托付了終身,到現在說我窩囊廢?我無論如何接受不了的。

她哭了,然後抱住我,我們又繼續纏綿,我搞得她很慘,但我越努力越覺得自己虛無,到最後我渾身大汗。趙小綿沉沉睡去,而我看著她光潔的身體和窗外的月亮,突然之間覺得,這個女人,不是我的了。

雖然我們仍然在一起,她仍然甜蜜地喊我老公。

我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春天,春天憂鬱地看著我,然後開始修指甲,他的手真是一個詩人的手,那麼細、那麼長。

雖然這樣,我喝了一口扁二說,有個女人也是不錯的。

我試探著把春天引到女人這個話題上,他也二十三歲了啊,怎麼能沒有女人呢。

我準備給他介紹一個,甲或者乙,乙或者丙,隻要他能看上。

讓我吃驚的是,他居然紅了臉,然後說,哥,我有女人了。

啊?!我的酒杯差點掉到地上,哪的?什麼時候?這是個讓人震撼的消息,春天居然有女人了!

是一個酒吧的女孩子。

酒吧女?天啊,我以為,春天至少要找一個女詩人,或至少是文藝女青年,但他說,哥,她人真的很好,長也得美,我打算和她好。

然後,我看到了這個春天眼中的美女楊若桃。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風塵女子。雖然她穿得像一個大學生,但眼裏的風塵氣一覽無餘,她和劉嘉玲一樣,再怎麼掩飾,也有風塵女子的眼神。

而且,她比春天大五歲,當然是事後知道的。趙小綿很專業地說,這個女人不尋常,她的眼皮是割的,嘴唇是紋的,鼻子是墊的,胸是隆的。趙小綿常常去美容院這種地方,早就練得火眼金睛了!

我打賭,趙小綿說,她不是處女。

我相信趙小綿說得對,可我無法阻攔春天,他好像著了魔一樣,把家裏祖傳的四合院賣了,隻因為楊若桃想住帶陽台的樓房,他買了通州的房子,離北京四十分鍾車程,為此,他又買了一輛車。

不久,他結婚了,這年,他二十四歲。

我們參加了他的婚禮,他很高興,牙很白,一笑就露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高興過。

新娘子穿得很性感,趙小綿惡狠狠地說,狐狸精!

那年春天喝了很多酒,抱住我就哭了,他哭得很絕望,哥,我的青春再也沒有了……哥啊,哥啊……我的眼角就點發酸,但還是拍拍他的肩說,哥兒們,結婚,結婚去吧。

後半夜楊若桃就打電話給我,哥,楊若桃是處女,真的是處女啊。

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極為興奮。

那時趙小綿在我的身邊,她說,狗屁,處女膜是真的,一百塊錢一貼。

我沉沉地睡去,夢到我和春天回到了十六歲,我們去香山,他喊著我的名字,給我朗誦著十四行詩,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哪裏呢?

十六歲,那除非是夢裏才回得去了。

捉到趙小綿和一個男人在床上我並沒有太吃驚,我本來說要出差的,到上海搞一些新裝飾材料,但老總讓我趕緊回來,他說,哥兒們,我搞了個大項目,不比世紀壇差,咱們賺幾百萬跟鬧著玩似的,你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