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散文觀念(代序)(1)(1 / 3)

王劍冰

近些年來,無論是散文寫作者還是評論者或是編輯者,都在力圖改變或尋求散文創作的新途徑。變革,就像一記鍾聲,無一時不鳴響於世紀的天空。上世紀末期出現大散文的先行者,拓寬了散文的疆域,新散文的後來者又在這疆域中精耕細作。但細致想來,前者是集團軍的動作,後者則是遊擊隊所為。構成的氣候不一樣。

散文似乎是越來越好寫了,散文確乎是愈來愈難寫了。盡管各種寫手還在樂此不疲地敲打著現代的鍵盤,盡管各種報刊還在連篇累牘地堆砌著所謂的作品,但讓人眼睛一亮的東西還是微乎其微。

周莊有一個民間收藏家叫王龍官的,個人收藏的東西也有數萬件之多。他說:現在好的東西難尋了,但是總還是有心尋找著。好的東西是會傳遞信息的,真的,當一個好東西被打開時,那種信息和靈氣立時撲麵而來,讓你的兩眼放光。

我們也是一直在尋找散文中這種好的東西,有著能夠帶給我們信息和靈氣的東西。

我們這裏大量收購也批銷這種好的東西,各位如有私貨或別有發現,請不要忘了薦給我們。

有人說散文很好寫,有點事,有點人,有點心思,隨便寫出來就可以了。是的,說得不錯,寫出來是可以叫做散文的,但未必能被叫做好散文。好散文不隻是有點事,有點人,有點心思,更主要的是在於怎麼把這些東西說得更好,讓人一看就覺得上眼,覺得有滋味,覺得來勁,不由得在心內拍一聲案,叫一聲好。這就是語言的作用了,這語言的問題可不是一兩句話的問題。還是舉舉例子吧:

“赤橙黃綠、宮商角徵、芳草奇卉、甜蔗苦蓮,那有色、有聲、有香、有味的事物,斑駁錯雜、陸離紛陳於前;宇宙洪荒、龍光牛鬥、滄海廣漠、崇山峻嶺,那至大、至高、至奇、至妙的景象,窮方竟隅,並生遍列於後。迅雷激電、飄風驟雨、兔起鶻落,那是速度的光榮;晨暉夕陰、朝花夕拾、青絲白發,那是時間的慨歎。這一切,佛家說都是‘空’,一切的描述都是皮相之判。然而這皮相的背後,有人偶開隻眼,看到了“數”,他們之中的大智大慧者稱為數學家。”這段文字引自範曾的《何期執手成長別》,各位能感覺得到,沒有深厚的古文基礎與長期的文字演練,是不可能結構出這水光瀲灩、山色空的語言方陣的。

另有賈平凹的《我有一個獅子軍》的開篇:“我體弱多病,打不過人,也挨不起打,所以從來不敢在外動粗,口又渾,與人有說辭,一急就前言不搭後語,常常是回到家了,才想起一句完全可以噎住他的話來。我恨死了我的窩囊。我很羨慕韓信年輕時的樣子,佩劍行街,但我佩劍已不現實,滿街警察,容易被認作行劫嫌疑,隻有在屋裏看電視裏的拳擊比賽。”這樣的語言,看似平平常常的敘說,拉家常一般,卻暗藏著機詭與幽默。練成這樣的手筆也並非易事,要不老賈就不會是少數群體中的一個了。

再看阿貝爾的《火車四周的風景》:“沒有想到,秦嶺,這樣一個純粹的地理概念,一個黃河與長江的分水嶺,在我的視野和感受中卻成了一個詩歌的意象,一個藝術的巨大元素。”“西安到了,列車擦過它的後腰,輕微的傷口幾乎沒有感覺。”“如果說秦地是我們先祖的思維器官,那麼潼關以東便是他們的消化器官。”這裏閃現著智慧、青春的靈光,是對漢語新的理解和新的運用。

以上所引這三種話語方式,都能夠讓寫作出彩,但又都不好運用,能夠學得一個便就是成功。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裏既需要多讀書多積累,多向古人學習,向生活學習,更需要有先天的聰靈與慧敏。不管怎麼說,要想寫好散文,還是把錘煉語言當成一門學問,當成一件事永遠做下去的好。

近年來,女性作家的寫作呈多向性發展,關注曆史,關注社會與人生的作品越來越多,且寫作者越來越年輕化,知識的層麵越來越高,其最大的一個特征是,把更多的視角放在性別本體,尤其是以女性的自身感覺與體味展現本真的生活。如方希的《乳話》、張豔茜的《為什麼我的眼淚在飛》、馬莉的《潮濕》、潔塵的《女人書》、潘向黎的《紅樓隔雨相望冷》等,這同男性作家有了明顯的區別,也讓我們就此感覺到那種女性的、細膩的、純粹的、安詳的東西,那是她們拒絕了某些喧囂與浮躁,靜靜地躲在塵世的一角,尋求的一種精神的慰眠。這些作品的勝處還在於超於內容自身,由文字的情調所釋放出的個性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