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陵在山林中奔跑著,氣喘籲籲地奔跑著。
林中的荊棘劃破了他的衣裳,尖銳的樹枝割破了他的肌膚。他不顧前方的荊棘與樹叢,隻知道機械地撥開擋在身前的障礙。這個諾達的山林之中,沒有別的聲音,隻剩下他的喘氣聲與腳步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跑。理智上,他想轉身回去,營救盟軍駐地裏的夥伴們。然而,每當這個念頭剛剛冒起,自己的身體卻仿佛不受控製一般,加速往駐地的相反方向逃離。
不知道多久之後,他跑累了。他跪在了地上,用手撐在身旁的大樹上,也不管那粗糙的樹皮將自己的手割了幾個口子。他在喘息,兩張鼻子和兩張嘴巴都不斷動作著,喉嚨上的喉結劇烈上下滑動。
“為什麼?”
邵陵停止了喘息,吞咽了一口唾液,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唾液是哪一張嘴巴產生的。他拳頭砸在了樹上,又問了一句為什麼。回答他的,是緩慢掠過樹冠的風聲,再無人能夠跟他搭話。他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迷茫地看著遠方,腦後的眼睛憤怒地看著身後,就那麼看著。
“我成了雙麵人了?為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會?”
他這次沒有問出口,而是在心中拷問自己。他伸手摸了摸腦後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他知道,這是真實的存在。他的的確確成了一個雙麵人,一個讓人類憎惡、懼怕、躲閃、仇視的雙麵人。
“我的隱藏性格,就是懦弱和悲觀嗎?”
邵陵不斷地回憶先前的畫麵,為自己在這幾個小時內的行為做了一個總結。他現在的感覺很奇怪,他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性格有了一個很大的轉變。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按理說,一個人的性格改變,應該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然而邵陵現在就是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在一夕之間便改變了。
最大的表現,便是他此刻感覺自己再也開心不起來,再也提起不了什麼精神。他感覺到,自己也不能如以往一樣,果斷堅強,他現在甚至連選擇往哪個方向逃亡,都顯得很猶豫。
身後隱隱有人聲傳來,甚至有犬吠聲相隨,他知道是盟軍的追兵追過來了。這些聲音的迫近,讓他已經無法再度猶豫下去。他重新邁開了自己的雙腿,慌不擇路地朝前跑去。
邵陵在山林之中跑了一天一夜。他覺得自己是在林中繞圈,因為按照他的記憶,這片林子並沒有大得跑不出去。想通這一點之後,他開始有些害怕,他很害怕自己下一刻便會碰到盟軍的士兵。如果自己不能逃出這片山林,以盟軍的人數和搜索能力,那麼他們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
邵陵舔舔自己有些幹裂的嘴唇,這一天一夜他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也沒有喝過一滴水。他用手朝旁邊的樹根處刨去,期望能從中刨出什麼能夠果腹的東西。讓他失望的是,除了幾根樹根之外,他連一顆種子都刨不出來。他頹然背靠大樹坐著,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雙手,搖頭苦笑。若是自己的匕首還在就好了,起碼刨地的效率能高一點,可惜那匕首不知道掉在哪裏了。
他從地底下拿起一根粗壯的筍類物體,放在嘴裏狠狠咬了下去。一股酸澀的味道頃刻填滿了他的嘴巴,他卻毫無顧忌,拚命吮吸裏麵流出的汁水,以求讓自己發幹的喉嚨,能夠得到一絲滋潤。
“別動!”
一根槍管從左前方的樹叢中伸了出來,隨後一個盟軍士兵從裏走了出來。邵陵嘴巴咬著筍狀物體,眼睛死死地看著對方。由於位置問題,他腦後的眼睛根本沒有看到對方,而前麵的眼睛又隻盯著手中的食物,以至於對方來到他的身邊了,他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