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整整十年了,趙安平又踏上了大宋的土地。十八年過去了,趙安平以為自己會終老海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生之年還能踏上故鄉的土地。十八年前當他隨父親出海之時,還是個五歲的孩童,如今已長成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當他再次踏上這熟悉的土地,卻有了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趙姓是大宋的國姓,趙安平的父親趙伯濤出身於太祖長子燕王德昭一支,雖然到了趙伯濤這一代的時候離皇室的關係已經非常的疏遠,趙伯濤本人也沒有任何的爵位,但依舊可以過一種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
但趙伯濤顯然跟一般的宗室子弟不一樣,他不願過這種寄生蟲一般的日子,身體裏流淌著太祖皇帝高貴血脈的他,渴望建立當年太祖皇帝那樣偉大的功業。仁宗慶曆年間,他曾和其他七位宗室子弟一起上書,渴望去陝西軍前效力,抗擊西夏叛賊的侵略。總所周知,現在的皇室出於太祖之弟太宗皇帝一脈,出於對太祖一脈的防備,在明昭嘉獎這八位宗室子弟的同時,婉言拒絕了他們的請求,讓血氣方剛的趙伯濤失望之極。
在政治上失意的同時,趙伯濤整個人也變得意氣消沉起來。從此他不再關心家國之事,轉而把所有的興趣投入到神仙丹藥之事上來。不再渴望建功立業,隻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得道飛升。可是神仙之道飄渺無際,比之建功立業顯得更加的不可靠。但趙伯濤依舊熱衷於此,不知疲倦地尋訪高道、煉製鉛汞。
在趙安平五歲的時候,趙伯濤帶著他偷偷地上了一條去海外貿易的商船,他渴望在海外找到書上所說的那種仙島神山。這種事情秦始皇、漢武帝都曾經做過,以前讀史書的時候,趙伯濤還嘲笑過他們,如今卻做了和他們一樣可笑的事。
趙伯濤帶著趙安平在海外遊蕩了三年,最終在一處海島上病逝,他至始至終也沒有遇到真正的神仙,求得一粒仙丹靈藥。更令人諷刺的是,在他死後不久,他的兒子趙安平卻遇上了真正的神仙,並拜入仙人的門下修習神仙大道。
那時趙伯濤剛剛在荒島上病故,隻留下八歲的小安平孤苦伶仃的一人無依無靠地在那裏獨自求生。小安平大哭了一場埋葬了趙伯濤之後,一想到父親離自己而去,從此自己就是個沒有父親的孤兒了,天地間就隻剩下自己一人。自己該往何處去,又該靠什麼養活自己。真是越想越傷心,不由得再次放聲大哭起來。天公也不作美,仿佛是陪著小安平大哭的樣子,頓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吹著濕冷的海風。小安平隻覺又冷又餓,哭聲漸漸地變得微弱無比,隻覺眼冒金星,哭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安平幽幽地醒轉,隻見自己身處一間小木屋之中,躺在一張小木床之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還換了一身幹的衣服。屋子裏麵生了一盆炭火,窗外雖然寒風陣陣,但屋子裏麵卻是溫暖如春。
桌子上還放著許多食物,盛在碗裏放在一起,旁邊還放了一隻空碗和一雙幹淨的筷子,就像是為小安平準備的。過了這麼長時間沒吃東西,小安平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抓起一隻大饅頭就往嘴裏送。他實在是餓昏了,吃得是又快又急,一部小心竟然被饅頭麵給嗆住了,頓時又是咳嗽又是喘氣,眼淚水不由得嗆了出來。
這時隻聽得聲邊一個聲音柔聲道:“慢點吃,吃完了我再為你做。”
小安平抬起頭來一看,隻見一對男女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他們看起來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麵相很是和藹。男的一身青布長衫,儒雅風流。女的白衣勝雪,容顏俏麗。
想到自己狼狽的吃相被他們看到了,小安平羞紅了臉,不敢再吃下去了。那男子笑著對那女子道:“你嚇著孩子了,有我們在他可不敢吃了。我們先出去,過一會兒再來看他。”
那白衣女子也笑了,道:“我倒大意了,小孩子都是怕生人的,就先讓他吃飽再來看他。”
等那一對男女都離開房間後,小安平再也無所顧忌地填飽肚子了,這一頓他吃得極飽,直到肚子猛地打了幾個包個才不往嘴裏塞東西。五歲之前他都是錦衣玉食的,現在對著這些青菜饅頭也吃得這麼有勁,他實在是餓壞了。
那一對男女說是過一會兒再來看他,其實是過了一整天,直到當天晚上。乘這個時間,小安平又好好地睡了一覺。看來這一對男女是個好人,自己的命是他們救的了。他們看起來像一對夫妻,不知有沒有子女,會不會收留他?
晚上,在他們的正屋裏,小安平又見到了那一對男女,他們很耐心地問了小安平幾個問題。小安平都一五一十地說了,他們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沒什麼可隱瞞的,況且自己的身世本來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聽他說了自己的身世,那男子不由驚歎道:“原來你的父親就是宗室之中的忠義之士趙伯濤,想不到他竟然病逝於此地。義士埋骨荒島,難以回歸故鄉,可悲可歎!”
那女子在一旁道:“你就別可悲可歎的了,現在趙伯濤義士病逝於荒島,身後還留下一位遺孤,你還是多想想他的身後事才對。”
那女子的一番話提醒了他,他一拍腦袋道:“差點把大事給忘了!孩子你說你隨你父親出海是為了尋找仙人而來?”
趙安平想不到自己的父親這麼有名,連遠在荒島之外的這對男女都聽說過他。見這為男子發問,忙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的是,自從上書之後,趙伯濤等八位子弟的名字早已聞名天下。方今大宋,積貧積弱。內部百姓生活困苦,外部契丹西夏威脅邊疆。所有有識之士都為王朝的安危而憂心忡忡,現在宗室之中有如此的忠義之士,渴望為國家分憂解難,怎不令忠義之士大為振奮,感覺中興有望?
還有一件事是趙安平所不知道的,那就是趙伯濤和他都上了朝廷的“通緝犯”的名單。大宋朝廷為了防備宗室作亂,嚴令禁止近紙宗室子弟出開封城外五十裏之外。趙伯濤雖然和當今皇家的血緣關係已經非常疏遠,但依舊在禁止離京宗室之列。所以他當年不能光明正大的走,隻能偷偷地上了一艘出海的商船。
那男子笑了,道:“如果你父親遇到我的話,我一定會傾囊相受神仙大道。雖然他已仙去,但是你還在,你是他唯一的兒子,應當幫他完成畢生的心願。”
小安平驚喜交加,同時又驚疑不定,結結巴巴地道:“難道您……您就是仙人?願……意教我神仙大道?”
那男子笑道:“仙人倒也算不上,不過對於神仙大道倒也頗有心得。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拜我為師,我願傾囊相授。”
小安平還是驚疑不定,自古神仙之事虛無縹緲,父親尋訪了幾十年也沒有找到什麼仙蹤神跡,自己怎麼就這麼幸運,不到八歲就有仙家高人願意收自己為徒,傳授神仙大道?
那男子看著他驚疑不定的表情,知道他心裏的懷疑,隻見他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懷疑我是個騙子,專門騙你這樣的小孩子的?”
被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小安平不由得漲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那男子又道:“其實我處在你的位子上我也不信,也罷!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仙家手段,去掉你的疑師疑法之心。”
說著他袍袖一揮,小安平隻覺身子一禁,好像被一團強大的力量給裹了起來,眼睛裏看不見任何東西,耳朵裏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隻有一團團色彩繽紛的光芒不時地閃現,耳邊狂風呼嘯,如同風聲鶴唳。他不知自己身處何地,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隨著這股如風般的力量在來回顛簸,渾不知往左還是往右、前進還是倒退。眼前光芒刺眼,眼睛漲得發疼。身體被狂風吹拂,如同刀割。他覺得身體似乎在消散,精神也變得恍惚起來。